马车内，车窗的部分被堵死了，四周挂着一圈圈的黑布，每一辆马车内坐十二人，不多不少，定员。

方芍药被挤在中间，她能感觉到，右侧是个妇人，上车的时候在她前面，年岁有点大，头发花白了一半，而她左侧，坐着个肉呼呼圆滚滚的胖子。

下方的路不平整，胖子随着马车的起伏东倒西歪，差点躺倒在方芍药怀里。

而里面密闭，让人透不过气，不仅如此，还极其压抑。

很多人在漆黑不透光的环境，都会有不同程度焦躁的表现，方芍药患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她不害怕密闭的空间，却怕黑。

尤其是深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脑子里乱糟糟的。

方芍药摸了摸手腕，强迫自己镇定，发现她的手腕上空无一物，很好，丑夫没给她买镯子。

约莫过了有小半个时辰，马车才停下来。

这些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黑市，至少马车停下后，众人坐着没动，而是等待黑市的人叫号。

“五一四。”

方芍药连忙应了一声，她这数字不吉利啊！

下了马车，等了小片刻，后一辆马车到了，方芍药找到自家丑夫，握着他的手不放。

“害怕了？”

娘子的手心满是冷汗，萧铁山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手。

趁着这个机会，他塞给方芍药一块玉牌，如果到了黑市有危险，就把玉牌亮出来。

方芍药脑子混沌，根本听不清楚说什么，迟钝地应了一声。

“过了前面的山，就是黑市的地界。”

黑市分为两个区域，黑无常和白无常。

前面有黑衣人开始解说，因为方芍药初来乍到，听得仔细。

这名字起的，黑白无常，他们是来送死的吧？确定这里是黑市，而不是鬼门关？

“普通的买卖交易，寻医问药，到白无常的区域。”

今儿是六月十五，黑市上有拍卖会，大宗的人口拍卖，来了一批南边的好货色。

“那黑无常区域呢？”

有人问了一嗓子。

黑衣人看了那人一眼，眼神带光，幽幽地道，“你有所求的，白无常不能满足你，那么，就去黑无常寻找你想要的，不过，黑无常区域也有寻常的人口买卖。”

方芍药：“……”

头一次见到这么合理的废话，不容反驳。

所有人，都得先到白无常的区域，里面有各种指示牌，可以通过指示牌，到达黑无常的地界。

进门之前，所有人要缴纳押金的银子，并且在一张字据上按手印，一旦在黑市发生冲突，押金不退并且后果自负。

来黑市的每个人，内心分外的焦急，按完手印以后，低着头，飞速进入其中。

黑市内，并不喧哗，死气沉沉的，众人脸色淡漠。

这里更像是一块区域，脱离了京都，建造在地下一般。

穿黑斗篷藏头露脸，遮遮掩掩的，是来黑市的人，而另外的，就是黑市的本土人。

这里和任何一座城池没有差别，街道，胡同，坊市，应有尽有。

方芍药掐了自己一下，很疼，不是做梦。

在北地边城，她曾经在翟五手中买过海产品，那会儿，她对黑市有个初步的印象。

方芍药以为，黑市是个小市场，而进来以后，她发现这里地界很大，竟然有百姓在里面生活。

“黑市不仅仅一个入口，也不是一个出口。”

大齐的每个城池，都有黑市的存在，大小规模不等同。而京都的白无常和黑无常，相当于黑市总部。

早上出来吃的饭菜，已经消耗差不多了，方芍药看到有一家面馆，拉着萧铁山解决温饱问题。

面馆没有大堂，为了客人的隐私，只有雅间。

面条比外面的贵一些，没高的太离谱，还可以接受。

放芍药点了一碗红烧肉面，一份酸辣黄瓜作为小菜，吃得香。

萧铁山只吃了两个包子，等自家娘子吃完，夫妻俩这才出门。

坊市的铺子，几乎作为黑市百姓平日交易的场所，而到黑市来的人，几乎都有所求，很少有方芍药这么悠闲的。

“娘子，黑市有个最大的珠宝楼，巳时正开拍卖会，你这些东西，是用来拍卖，还是直接卖给珠宝楼？”

萧铁山征求自家娘子的意见。方芍药以为丑夫来过多次，竟然一点没怀疑什么。

“拍卖合算，还是单独卖过去合算？”

方芍药歪着头，东西本就是白来的，所以卖多少钱，就看市场价值如何。

如果珠宝楼给的价钱公道，她希望直接卖过去。拍卖价钱高，一件一件地，需要时间。

再一个，拍卖，不能让人家白干，要承担一笔高额的佣金。

“娘子说得对。”

萧铁山看到对面二层楼，有人举着牌子，知道内部有事，只得暂时告别方芍药。

“夫君，那你去吧。”

方芍药看到这里没想象的那么可怕，放松了精神，告别萧铁山。

刚刚没吃饱，前面有卖蜜麻花的，先买上一包。

距离巳时尚早，她打算边吃边溜达，去草药堂走一遭。

进来之前，黑衣服的已经讲解过，草药堂是黑市最大的药铺，里面千年的灵芝，人参，只要出的起价钱，就可带回家。

何玉蝶的假死药，就出自黑市药师的手。

方芍药打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得用的小偏方。

她刚买了蜜麻花，走到一条小胡同的连接处，突然，从里面窜出来一个黑衣人，把她吓了一跳。

“小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黑衣人和方芍药一样，是外来者，带着个老鼠的面具，鬼鬼祟祟的。

方芍药四处一看，不远处都有人在，她放松了些，回道：“有事吗？”

“小娘子，看你步履轻轻，看着年纪不大，不知是否对发簪感兴趣？”

黑衣人说完，举起衣袖，露出里面一小截簪子。簪子上镶嵌着罕见的黄宝石，做工精细，价值不菲。

方芍药眼尖，看到簪子图案的缝隙处，有一抹暗红色的痕迹。

这颜色，不像是污垢，而是血迹。

黑市的东西，来路不明，黑衣人非常可能杀人夺宝。

方芍药眼皮子跳跳，就算再喜欢，她也不会要的，来路不明戴不出去，再一个戴死人用的东西，多晦气啊！

“你为什么找上我呢？这边收珠宝的铺子多的很。”

方芍药指着前面的几家，门口都挂着牌子，高价回收。她以为黑衣人不识字，就给解释了一下。

“小娘子，这你就不知道了。”

黑衣人没恶意，态度还成，方芍药不买，他也没有强买强卖，而是道，“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宝贝怎么得来的，谁能给一个公道价？”

所谓的高价，不过是假象，各路压价，黑市是真黑。

黄宝石罕有，这一根簪子，如果来路正，大概要三千两银子，而黑市回收，只给三百两。

“啊？”

方芍药震惊了，十分之一，的确黑啊！

“你也说了，黄宝石值钱，不如把宝石弄下来，再打造一根簪子。”

方芍药给黑衣人出主意，她想，自己也是厉害了，竟然和一个可能是亡命之徒的人讨论赚钱。

这样，黄宝石簪子摇身一变，就能拿到明面上。

方芍药聪明，别人又不傻。

此举费时费力，而且，上面镶嵌的黄宝石，强行取下来，万一造成磨损，破坏了品相，就更不值钱了。

黑衣人只想换点钱财，何必折腾！

铺子给三百两，太压价，如果买方加五十两银子，黑衣人马上脱手。

“小娘子，这是天大的便宜，难道你不捡吗？”

黑衣人继续忽悠，方芍药不为所动。但是她说的话很客气，夸赞了黄宝石簪子，表示自己钱不够，想换点药材，只能与此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