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刚亮,周围邻里已经发出悉悉率率地响动声。刘粉黛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好像是隔壁的汉子在给相熟的人拜年。

“小姐,时候不早,您得起身了。”

白果端着水盆进门,取下放在架子上的白布巾,服侍刘粉黛起身。

从知府后衙搬出来就是这点不好,没什么私密空间。

隔壁汉子说话声大,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夜里还得叫喊两声,常把睡梦中刘粉黛叫醒。

她现在没有京兆尹千金的光环,和她娘在一处,只能忍着。

反正以前爹爹还未功成名就,一家人在村里,刘粉黛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现在矫情,只会让她娘伤心罢了。

昨晚的年三十夜,家里所有人在一起吃饭,她和娘亲一起下厨,做了拿手好菜。

虽说在小院比不得府上,不过娘亲不用管家,看那堆积高高的账册,也不用过问府上事,过个松快的年。

按规矩,年初一早起,出门拜年,白果这才来催促。

“白果,你也知道,我娘带着我搬出来,也没有来往的亲戚。”

刘粉黛起身,对此不以为意,在搬出来之前,她就想过。娘亲的娘家都留在老家,刘家的亲戚,祖母,大伯他们,对她一向不太好。

至于以前走动的高门千金,得知她这样的处境后,没有一人来递帖子。

人情冷暖,在搬出京兆尹后衙,刘粉黛看得够多了。

“小姐,那您可说错了,天不亮,方夫人那边就派人来拜年,送了好些个果脯和酥糖过来。”

白果笑眯眯地,把布巾放入温水中透着,而后捞出拧干,轻轻地给自家小姐净面。

“你是说有果脯和酥糖?”

刘粉黛当即开怀,一日的好心情,从好吃的小零嘴开始。

方芍药做什么都好吃,前段派人送的年礼,其中有花生糖,过年多吃甜的,新一年才能有个好兆头。

刘粉黛为自己吃糖,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花生糖快吃完了,酥糖和果脯接上。

当了多年的刘家千金,刘粉黛并非为见过好东西,可方芍药做的不是一般的好吃。

自己腌渍的果脯,酸酸甜甜,味道就是比买来的好,糖果更是不必说了。

椒盐核桃,酥麻的小麻花,还有话梅味的瓜子,每一样都很独特。

刘粉黛琢磨,若是问神串店关门,就让方芍药开个卖零嘴的铺子,那生意定然火爆。

“芍药这么早就派人来了?”

刘粉黛洗漱过后,和白果一起到堂屋中。

家里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就母女俩个主子,屋子够多,腾出一间堂屋待客。

萧府下人回去,送来的吃食应该在堂屋里摆着,留着待客。

家里怎么能有客人来,这些好吃的,当然会进入刘粉黛的肚子。

“萧府的下人说,方夫人去护国寺了。”

白果也没让人空手回去,送走不少自家夫人做的土豆粉,这些都是老家的吃食,京都很少有,就算是有来有往。

“原来如此,前几日去看她,听她说过。”

刘粉黛刚要去抓酥糖,就见门外传来马车的响动声,有客人到了。

“这个时候应该是谁,难不成是我那祖母良心发现……”

刘粉黛话音未落,家里的婆子来送信道:“回小姐,是夏小姐来看您,哦,瞧老奴这张嘴啊,现在应该是何少夫人了。”

夏小姐,何少夫人……

刘粉黛瞪眼,诧异地道:“难不成是夏若雪?”

白果也很诧异,自从自家小姐劝说过,被夏若雪认为是嫉妒这门亲事,二人就此没有来往。

前段,自家小姐从京兆尹衙门后宅搬出来,也不见夏若雪派人来,这会儿大年初一,她不但来了,还是亲自来的。

“白果,镇定点。”

刘粉黛没觉得有什么,当年她初到京都,被人排挤,夏若雪就没嫌弃她,二人这才交好,在她眼里,夏若雪还是以前的样子。

“粉黛,好久没见到了,我上门给你拜年!”

夏若雪带着丫鬟,笑容满面地进入堂屋,打量周围的环境。

看得出来,周围都是普通的百姓,见到马车都要探出头来看,典型的乡巴佬,少见多怪。

夏若雪心中对此评价,面上却没表现出半分。

天刚亮没多久,这会儿上门拜年有些早。

刘粉黛虽然感激夏若雪主动上门探看,但是对她的来意存疑。

何家少夫人,不留在府上等人拜年,却出来闲逛,不怕惹得何夫人不喜?

何夫人熬着日子,却还没死。

“粉黛,我刚在护国寺烧香回来,回程的路上,正好路过,想来看看你。”

夏若雪拉着刘粉黛的手,深情真挚,她知道刘粉黛这个人冰雪聪明,若想让人放低戒备,只能打感情牌。

刘粉黛飞快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路线,就算对方是顺路来看看,她仍旧很感激。

“外头冷,赶紧坐在炭盆边上取暖,只是家中简陋,难免招待不周。”

对于别人的善意,刘粉黛有些感动,拉着夏若雪坐到炭盆边。她打开食盒,把看起来精致的果脯和酥糖,往夏若雪面前推了推。

有身孕后,本就很馋,夏若雪在路上吃了几块干巴巴的点心,这会儿有好吃的,忍不住拈了一颗酥糖,放在口中咬碎,瞬间唇齿留香。

“好吃,这个酥糖真好吃。”

京都做酥糖的只有几家,其中是一家百年老字号,但是酥糖太大了,有些女子嘴小,一口吃不下。

眼前的酥糖四四方方,很小的一块,也就拇指的指甲盖大小,看起来多几分精致。

“我也很喜欢,可惜啊,没地方采买,这可是问神串店东家的独门秘技。”

说起好吃的,刘粉黛滔滔不绝,根本没注意到夏若雪僵硬的脸。

双手握拳,指甲陷入到肉里,有些刺痛,才让夏若雪回过神来。

“问神串店的东家,是方夫人吧?”

很快调整好情绪,夏若雪问道。

“对啊。若雪,你认得芍药?”

刘粉黛有些警觉,按理说,方芍药和夏若雪之间,不会有什么交情。

“嗯,我现在管理府上的账册,夫君他和问神串店合作,方夫人人还不错。”

为怕露馅,夏若雪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说起去岁八月十五何家的赏月会,当时方芍药是主厨之一,做出的点心让人回味。

“粉黛,你怎么和方夫人相熟的?”

不但相熟,还相熟到送年礼,这不是一般的交情。夏若雪故意反问,心里盘算自己计划的可行性。

“唉,你知道我爹爹给我定一门亲事,那户人家姓谢,是芍药的表哥,就是这么巧合。”

定亲,让刘粉黛很无奈,两家没退亲,就这么僵持着。

年前,谢文昊还来送过年礼,送礼之后,人就消失了。

严氏失踪,谢欣兰找不到人,谢文昊正因此苦恼。

刘粉黛却庆幸严氏不在,谢家没人张罗亲事,先这么拖着。

“这……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夏若雪叹息一声,谢文昊不过是个小举人,如何能配得上京兆尹千金!

“若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啥名声。”

爹娘的事,在京都闹的很大,余波未过,刘粉黛摇摇头,现在说这些无用,庚帖已经换过,还能如何。

她看不上谢文昊,谢文昊未必就想娶她,彼此彼此!

“别说我了,你在何家如何?”

刘粉黛见夏若雪脸色不错,想来在何家过的日子很顺心。

“还好,你看我头上雪花钗环,就是夫君刚刚送的。”提起何焕之,夏若雪一脸娇羞,她本是不想炫耀,而自己忍不住,总是想告诉别人,何焕之对她万千宠爱,千好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