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作坊的账册,方芍药和白牡丹一人一份。

于先生在太白楼花费几千两银子,伙计和他无冤无仇的,不会随意地夸大其词,所以方芍药决定先对账册。

出于对于先生的信任,方芍药没有太过频繁的查账,尤其在她生毛豆坐月子那一个月,从头到尾都闲着,账本更是一眼没看。

从伙计给出的时间点来看,于先生大手笔的花钱,就在最近一段时日。

“啤酒作坊的银子是流动的,一般都是先钱后货。”

因为啤酒作坊刚刚建立不久,还在测试阶段,根据水源等,进行调整。

出产少,想要来加盟的人,先是给八成的定金,而后等一个月左右,等啤酒发酵好提货,再支付剩下的两成。

江南的百姓比京都更加推崇啤酒,一旦啤酒作坊可以加大规模,成为日常饮品不是不可能。

方芍药以前还有点不相信,等到秦城来,她才发现,风俗不同,南边人不会和北地一般攒个一年半载的银钱,只为过年,百姓们更喜好及时行乐。

“很奇怪啊,账册每一笔都有记录,看不出任何问题。”

方芍药拿出纸笔,打开账册一笔一笔地计算。

除了啤酒作坊,于先生还能在哪里弄钱?动辄几千两,不是小数目。

“我看看。”

萧铁山接过账册,只是轻轻地扫了一眼,就看出异常,他把账册摊开,道,“娘子,账册表面上没问题,但是,你忽略了一个人。”

“是了!”

方芍药脑中灵光一闪,轻轻拍着头,是了,忽略春城酒楼的东家白映寒,他应该是啤酒的最大加盟商,而账册里面并没有记录。

以白映寒对啤酒的执着,不可能不订货,那人可是为此花高价雇商队去京都走货,只为及几坛子随时可能变味的啤酒。

白映寒还没离开秦城,就住在白家的别院内。

虽然天色已晚,不过事态紧急,方芍药急于验证,这得叨扰白映寒。

夫妻俩到白家别院,白映寒还没歇下,正在饮酒赏月。

“什么风把你二人吹来了,正好,咱们一起……”

白映寒端起酒杯,就被方芍药打断,直接问道:“白公子,你在啤酒作坊定啤酒了吗?”白映寒眨眨眼,不明所以。春城酒楼因为啤酒,生意比以前更好,前期出产少,为抢这个加盟商的名额,他一个大酒楼的东家,追到秦城来,还免费充当壮劳力,跟着忙

活一个来月。

“这还用问?”

白映寒发觉这夫妻俩古里古怪的,上半夜的上门,只为问他预定了多少啤酒。

不对,白映寒神色骤变,莫不是啤酒作坊出了问题?

“不是吧,我已经许诺,家里亲朋好友,至少要送出去二十坛,我祖母过寿,说好用啤酒招待,牛皮我都吹出去了!”

白映寒垮了脸,自己脑补没有啤酒的场景,瞬间觉得脸疼。

“啤酒没有问题,这个你放心,而是你在啤酒作坊定啤酒,账册上看不到。”

方芍药的心迅速下沉,那么,白映寒到底定了多少?

“这样啊。”

白映寒点点头,他和白牡丹很熟悉,不走账册,他可以理解,只要啤酒按时到货就成。

“我的意思是,你把银子给谁了?”

方芍药见说不通,有些着急,再次强调一遍,账目上没有,自己也没看到那笔钱。

“不会吧,三万两银子,不翼而飞了?”

白映寒目瞪口呆,赶紧到书房内,翻找半天,才找到一张皱巴巴的收条。

不是他不小心,而是出于对朋友的信任,因此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

收条上,的确有三万两银子的支出,底下的落款竟然是于先生。

“你是说于先生昧下了三万两银子?这……”

白映寒怎么都不能相信,于先生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

事情发生,说这些没用,秦氏又生死不知,方芍药难以决断。

没有证据表明于先生毒害秦氏,两家还是姻亲关系,到底报官还是私下解决?不报官,人命关天,自家也兜不住。

方芍药还有别的考量,廖为做官,阿巧若是因为此事影响被退亲,名声毁了,怕是难以有个好前程。

“没有证据就先不报官,先让人看着于先生和婉娘。”

萧铁山一锤定音,到这个份上,娘子还为于家人考虑。

“于先生真的贪了我的三万两?”

白映寒听明白后,更加不敢置信,后日就是交货日期,于先生多大的胆子,私吞银子,那他的货品怎么办?

除非……除非他早有逃走的打算!

白映寒话音刚落,四喜跑来送信,于先生和婉娘不见了!

四喜先是回到小院送信,听方糕说,主家夫人来白家别院,她又转换方向。

“夫人,婉娘说肚子疼,于先生陪着她一起去看郎中,很久都没回来。”

夜里,秦氏还在昏迷,却吐了一口血,差点毒发攻心。鬼医没法子,只得继续做药浴。

何玉蝶力气小,四喜进去帮忙,二人合力把秦氏放到浴桶里泡着,还得在一看照看。

众人忙得团团转,谁有闲心盯着那对狗男女。

结果一个多时辰,两个人还没回来,四喜着急,去了于先生的房内,他写的那本游记不见了。

于先生沿途都在写游记,方芍药知道他对那本游记看得很重,如果单纯去医馆,没必要带着一起走。

方芍药坐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最不想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线索不多,但是基本断定,于先生利用她的信任,私吞三万两,带着婉娘私奔。

“四喜,报官吧。”

方芍药思量再三,才做出艰难的决定。

在秦氏昏迷这一日时间,于先生一直在策划逃走,根本没有任何的悔改之心,那她为什么要给对方留脸面?

假设现在秦氏清醒,以她嫉恶如仇的性子,必定会要求报官。

“不能拖着我,等天亮开城门,那二人很可能逃离秦城。”

早不走,晚不走,非要半夜时分逃走,很可能是婉娘看到秦氏有苏醒的希望,说不定那二人就是凶手。

世事难料啊!

方芍药和萧铁山先去衙门,因为认识柳如意,报官很是顺利,衙门连夜画出通缉令,贴到城门的门口。

报官不是为让衙门帮忙找人,而是让一切变得名正言顺。

有官差帮忙,夫妻俩很快见到了迎春阁的春红姑娘。

春红姑娘被人带上公堂,把方芍药吓一跳,对方实在是太瘦了,脸颊凹下去,没有一点肉,手臂露出骨头的形状,袖子空荡荡,如行走的人形骷髅。

太白楼同样上交账册,账面上显示,于先生为给婉娘赎身,花费三千两,还有在太白楼吃酒的银子,总共花费六千多两,刚好和白映寒给银子之后的时间吻合。

多亏太白楼账面上记录大笔的进账详细,不然很难查证。

春红姑娘到公堂上需要人抬着,她整个人周身上下弥漫着死气,眼神空洞。

问她什么,她都和没听见一般,不言不语。

“春红姑娘,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你想想你过的什么日子,而婉娘取代你,已经变成自由身……”

方芍药刻意地挑起春红的怒火,想等到更多的消息,虽然戳对方的伤疤,她也不愿意,但问了很多人,只有春红知道婉娘的底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春红开口,嗓子就和破锣一般。

迎春阁的老嬷嬷不放心跟着一起来,见此就解释一句,春红是苦命人,婉娘为取代她来太白楼唱小曲,设计春红,让她嗓子废掉。

这件事,没有人知情,春红很久开口说话了。

“我今天的下场,不怪别人,是自找的,自己太天真。”春红凄惨一笑,与其说她命苦,不如说她眼睛瞎,错把毒蛇当好姐妹,她现在悔不当初,可惜一切都已经发生,无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