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晚饭时分,天色已然阴沉下来,预示着一场大雨将至。往年在京都,夏日虽然多雨,却不如江南地带频繁。

阴雨天,门窗开着,内室点燃一盏昏暗的小油灯,屋里弥漫腐朽的味道。

于先生在乡下大院里,躲避好几日。如婉娘说的,二人以兄妹相称,假装来投奔亲戚,投奔婉娘同父异母的寡居姐姐。

偌大的乡下宅院,只有婉娘寡姐和几个老实的下人住,并且下人都是女子,于先生认为这样不合规矩。

“规矩?我们逃出来,外面铺天盖地的通缉和布告,讲规矩,就要吃牢饭。”

婉娘不屑地一笑,男子不就是这样,表面上情深义重,实际上,都是一些渣滓。

尤其是读书人,最是负心。她在太白楼钓大鱼,骗了好几个。可惜那些人都是见惯风月场所的,对她只是玩玩而已,没有几分真心。

婉娘很小就被买入花楼,最会看人眼色,她知道不把她当回事的人,不可能成为后半辈子的依靠。

“唉……”

于先生叹息一声,一步错,步步错,他现在后悔,却也来不及。三万两银子,被他花费好几千两,已经不能回头了。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在泥潭中挣扎太久,见到你如救命稻草,又仰慕你的才学,我……”

婉娘见于先生要动摇,心下一紧,赶紧先把人稳住。

她在太白楼的那段日子,和于先生没少谈论琴棋书画,有春红的小册子,她在于先生面前展露才学,引起他的注意。

通过了解,婉娘套出不少有用的消息,她把主意打在他身上。

“好了婉娘,是我不好。”

于先生见婉娘满眼含泪,娇娇弱弱,内心自责,又起了保护的心思,把人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既然做出一切,后悔也来不及。

他也不知道为何,对婉娘产生不一样的情愫,十分怜惜她。

婉娘在太白楼最多唱一个月的小曲儿,就要回到泥潭中,于先生不想让她挣扎,只得想办法花银子解救。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于先生没有钱,家里仅有的家底,都在秦氏手中。

为此,于先生想过很多办法,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白映寒找了上门来。

白映寒想要啤酒,一出手就是个大数目,而他刚好需要银子,见白映寒一点防备没有,并且非常理解他不记账本的行为。

于先生问明,得知很多商家私下这么干,只为避税,倒是给他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一开始,他只想找秦氏想办法,他知道秦氏手里有点私房银子,只要拿出来,没准就够给婉娘赎身的。

可是,这一切意外被秦氏发现,秦氏反应十分激烈。

他不过解救一个苦楚的女子,哪里有错?

谁家有本事的爷们不是三妻四妾的,他只想让婉娘做个小妾,陪伴在他身侧,又不会影响秦氏的地位,他有什么错?

难道,这一辈子都要看黄脸婆的脸色过活?

秦氏闹着要和他和离,于先生不为所动,和离了更好,他马上迎娶婉娘进门!

谁料,在争吵过后,秦氏竟然想不开地喝药了。

他出来好几日,也不知道秦氏活着没。

呵呵,当然是活着的,自从被掳到山寨,秦氏肯定没少学那些女子的理论,更加善妒。

一哭二闹三上吊,弄得自己很受伤,还拜托方芍药陪着她演戏,以为就能挽回他的心?

想到此,于先生的心更加硬,还有一丝焦躁和不耐烦。、

“你是不是又在想秦姐姐?”

婉娘眯了眯眼,心中发狠。她之所以跟着于先生一起逃走,并不是多喜欢这样的傻蛋。

为一个花娘,抛弃糟糠,这样的男子如何能托付终身?

只不过,于先生不傻,剩下的两万多两,紧紧地握在手里,她想骗走一部分,苦于没有借口。

如果有钱,她一定踢走这个垃圾人渣,自己快活去。

“没想。”

于先生摇头,他和秦氏一晃过了将近二十年,说一点没感情不可能。

他一走,最担心的不是秦氏,而是自己的儿女。

儿子还好,在书院读书,将来有一番作为,而女儿阿巧,会不会被廖家退亲?

“退亲又什么不好,如果廖家退亲,证明他们不值得被托付。”

婉娘说得理所当然,于先生点点头,表示认同,嫌贫爱富的人本就靠不住,就当给廖家一个考验。

于先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观已经扭曲,他德行有亏,影响女儿的婚事,丝毫不愧疚,反倒理所当然了。

“姐姐喝了老鼠药,怎的就昏迷不醒了?”

婉娘心中好笑,于先生真是个大傻子,还以为秦氏是装的。

老鼠药不至于把人毒死,但是她在其中加料,保准让人看不出来。

这一手,还是她在花楼里学的,至于为何置秦氏于死地,很简单,她就是看秦氏不顺眼。

秦氏一口一个花娘,一口一个低贱,婉娘最讨厌别人戳穿她那不堪的身份。

花娘又如何?还不是抢走秦氏的男人,有本事抢回去啊!

于先生摇摇头,没有说话。他没干过亏心事,却拿走啤酒作坊三万两银子,这让他内心很受煎熬,有时候晚上睡不着。

他没把银子给婉娘,是想有朝一日,自己被人抓到,找方芍药说情,希望能被网开一面。

秦氏心软,肯定会帮忙说和,会原谅他的。

这一切的前提是,花出去的银子能还的起,于先生自从帮婉娘赎身,就没再花出去多余的银子。

于先生和婉娘各怀心思,虽然在一起,彼此相互算计,目的一点不单纯。

婉娘心急,银子都被换成银票,藏在于先生身上。晚上二人宿在一处,她趁着人熟睡,翻遍衣衫的口袋,也没找到。

“婉娘,你的姐姐寡居,我一个男子,留在这里有些不妥当。”

于先生手里有银子,有底气,他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被婉娘灌了迷魂药。要说对婉娘有点心思,却不足以让他犯下大错。

如今大错已经铸成,他没得到什么好处。

想通以后,于先生心里窝火。睡一个花娘,要不了多少银钱,他怎么就被哄骗着把人赎身了?

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让他很是矛盾。

“可是,外面都在找人,我俩只能躲在乡下。”

二人是半夜偷摸进村的,没被村人发现。

这些时日,只有婉娘出门一趟,于先生被藏在宅院,只要下人不乱说,外人就发现不了。

真正的隐患,是她寡居的姐姐。

婉娘见她那姐姐长相不错,就有拉着姐姐一起下水的打算。

只要姐妹二人齐心协力,一起服侍于先生,让他体会到其中的妙处,想要骗到那些银子,就不远了。

“而且,我那姐姐也倾心于你。”

婉娘表示,自己命贱,根本不介意姐姐来分享于先生,相反很愿意姐妹二人共侍一夫。

“当真?”

自从在婉娘身上领教过很多花样,再加上看了基本小册子,于先生心痒难耐。

食色性也,圣人都难逃其中,他不过是和平凡人。

在婉娘身上花那么多银子,太亏了,如果姐妹一起,让他享齐人之福,于先生反倒有些期待。

出门在外,经历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虽说很冒险,却也无比的刺激。

于先生搓搓手,早已忘记自己是个读书人,对婉娘的提议很是赞成。

如果能一直住在乡下,吃喝不愁,还有两个美貌女子服侍,那可是有钱大老爷享受的日子。婉娘是花娘出身,但是她那姐姐却是良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