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芍药垂眸,她来照顾阿花倒是可以,问题是,阿花没了爹,又离开娘亲,这样对小丫头来说,恐怕不是个好选择。

“芍药,我也舍不得阿花,不过你看我现在是个瞎子,还需要有人搭把手,阿花跟着我和阿巧,也过不上好日子。”

如果可以,秦氏连阿巧都不想带,考虑到阿巧和廖家的亲事作罢,在秦城又不好说人家,还不如换个新环境。

“嫂子,我明白你的难处,不过两家定亲,早已交换庚帖,廖家那边没消息,若是真想退亲,应该派人来要庚帖啊。”

在大齐,定亲和成亲一样,都有仪式。定亲的时候交换庚帖,相当于彼此认可对方。

而二人成亲,需要拿着彼此的庚帖去换婚书,有婚书为证,才算是正式结为夫妻。

庚帖好比现代的身份证,而婚书相当于结婚证。

“唉,廖家人招呼都不打,再说廖为做官的地方距离这边不远,想要打听,消息瞒不住。”

秦氏连连叹息,家里出现大丑事,如果和普通人家结亲,对方最多是表达不满,不至于退亲,不过廖为是当官的,定然不想让身上留下污点。

阿巧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姑娘,眼下家里这样,只能推掉亲事。

阿巧点点头,不再言语。

方芍药小坐片刻,和萧铁山一起回院子。

农历七月底,气候湿热,隔几日就下一场雨。

毛豆小娃身上起了疹子,有琉璃交给的办法,方芍药不再手忙脚乱,用艾草水和金银花水给毛豆洗漱,怕小娃的小手乱抓。

“方姨母,我家是不是出事了?”

阿花甩开小多余的手,小跑着来到屋门口,壮着胆子问道。

方姨母说,爹娘和大姐一起出门,可出门一趟,没有期限,爹娘又没留下书信,阿花有些奇怪。

她和小多余在村里玩,听见大娘们议论秦城里轰动的案子,死的那个人,和她爹重名,娘子和她娘一样姓秦,真的有这么多的巧合吗?

方芍药把毛豆放在摇床里,走出门,见在阿花身后跑来的自家儿子,小多余摇摇头,表明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方姨母,是吗?”

阿花眨眨眼,一脸期待,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消息。

方芍药深吸一口气,阿花虽然小,却也懂事了。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

而且,秦氏若真的带着阿巧到异乡,走之前不可能不看阿花一眼。

方芍药缓慢地点点头,阿花眼底希望的光彻底的湮灭,小丫头沉默了。

“我爹娘和大姐都不在了吗?”

阿花用手抹着眼睛,几岁的小丫头,突闻噩耗,没有大声地哭出来,憋得脸色通红的。

秦氏说过,长辈都喜欢乖巧的孩子,告诉阿花听话才能得到长辈的喜欢。

“阿花啊,你爹不在了,你娘和你大姐都在。”

不说是不行的,小娃更加不好骗。

于先生的案子闹到满城风雨,村人得知她和夫君认识于家人,背地里没少嚼舌根,指指点点。

阿花只要跑出去,定然有人问她这个。是她疏忽没有防住。瞒不住,还不如挑能说的说。

“原来村里大娘说的是真的,我爹看上花娘,最后卷着银子和花娘一起跑,被花娘害死了。”

小丫头咬着嘴唇,吐字清晰,把方芍药说得一愣。

尽管于先生做了很不好的事,自作自受,但她没打算告诉阿花真相,这些应交给秦氏安排。

人已经死了,纵然有再大的错处都得翻篇,死者为大。阿花还小,这个真相,过于残忍。

方芍药不等组织好语言,就被阿花打断。

“方姨母,您不用骗我,我都知道。”

阿花出门玩几次,听到不同的人说,还有人八卦地问她是不是姓于。

案子震惊秦城,官差来村里好几趟,一传十十传百,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娘想把你留在姨母这。”

方芍药把阿花搂在怀里,给萧铁山一个眼色。萧铁山摇摇头,此事还得靠娘子处理,阿花有点怕他。

“方姨母,我想找娘和大姐,和她们在一起。”

阿花低着头,眼泪扑簌簌地流下。爹爹没了,家里人少一口,将来大姐要嫁人,大哥娶媳妇,如果她不陪着娘亲,娘亲就只剩下自己,太孤单了。

“好,我让成大头备着马车,送你们过去一趟。”

成大头和孙来财到秦城,一直留在家里当车夫,最近夫妻俩进出明显增多。

萧铁山站起身,先一步出门去,他实在不擅长安慰小娃。

他前脚刚出门,发现小多余也跟出来了。

“你怎么不留下安慰阿花?”

小多余表情凝重,萧铁山忍不住问一句。自从一家人从北地到京都,短短一年多时间,小多余变得越发有主见,人小鬼大。

“爹,我安慰不了阿花,她心里责怪我没和她说实话。”

再者说,事情到这地步,不是用言语就能安慰好的,阿花失去了爹爹。

“爹,现在需要安慰的不只是阿花,还有我。”

阿花说,要和她娘一起走,那以后,他和阿花应该见不到了。

不久之后,他得回京都继续学武,阿花可能会去北地,二人距离千里,一年也通不上几封信。

萧铁山:“……”他发现不能和儿子交流,每次都被噎住,一句话说不出来。

“小小年纪,你还懂相思之苦。”

萧铁山本是要训斥儿子几句,谁料小多余竟然点点头,对此颇为认可。以前阿花在暨城,他们时常通信。

“那你干脆到北地去,以后做个上门女婿算了。”

萧铁山面无表情,还是一年多以前,胆怯的儿子更加可爱,现在有方芍药罩着,小多余一点都不怕他。

“那怎么可能!我不在身边,我怕你偷摸欺负弟弟。”

小多余一脸的不信任,那会儿他还没六岁,爹爹就把他从娘身边给隔离开,怕他打扰二人,残忍地把他送到武馆去。

现在弟弟毛豆出生,爹爹搞不好会故技重施,或许会把人更早地送走。这个爹太不靠谱,他这个当大哥的,得在眼皮子地下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