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侍卫内大臣,正一品武官。归入满洲正黄旗。

而如今,已经是四十六年的冬天了。李煦这一病,便是病了几个月。

且说康熙一宣布这消息,朝堂之上是如何反对的。

苏州织造乃为五品,不过因为职位特殊,乃为皇上心腹,所以地位比实际官职高了不少,可比朝中一品大员。可也只能说其受器重程度。如今一下子从五品升至正一品,却还是武官。当真是叫人有些咋舌。

是而,朝中有人反对也是正常。只是,这事却也没有那么简单。

先前倒是也有几个反对的,只是渐渐的却似乎都变了脸色,不大说话了。只有一位大臣,也不知道是慷慨激昂的收不住了还是怎么的,说了许多话,没完没了,倒是被他说的字字血泪,忠言逆耳似的。

只是康熙听了这位大臣甚为慷慨激昂的陈词,却只是冷冷看着,半晌没吭声。而最后竟又是一声不吭的起身,而后走了。梁九功在一边看着,赶忙喊了一声‘退朝’。

皇上走了,持激烈反对之声的这位大臣那边刚慷慨陈词过,这边又受冷遇,一片赤胆忠心还未有陈词完的样子,双手抱拳一派‘忠臣’姿态都还未有放下,皇上却是如此不吭声的走了。立时,便是有一些不知如何了。只是随后,便是打定了主意,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只是也只他一人跪在了地上罢了。

而首先扭身走了的便是这新任的领侍卫内大臣了。病了几个月,脸色倒是看着还好。而后众人也都是散去了。有几朝臣至这位‘忠臣’跟前走过,都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想来,这几人应该是这位‘忠臣’交好的大臣了。因为这位赤胆忠心,跪地谏言的‘忠臣’低着头,想给他使个眼色都是不能,几位交好的也唯有用如此的动作来提醒他,提醒他的太过鲁莽,说话不过脑子了。不过想来就算他抬着头,在这乾清宫中,正儿八经皇上的地盘,想提点些什么,也是不敢多说的。所以这位朝臣,想来还是没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不明白皇上为何走了?不明白为什么到最后就剩下他一个人在那‘忠言逆耳’了?

八阿哥是曾经暗示过,如果皇上任命李煦的官职过高,那么便持反对之声。只是如今的情况却是没那么简单。

是领侍卫内大臣不错,一品武官也是不错,只是这归入满洲正黄旗,难道却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当年索额图突然被拘禁宗人府便是在这官职之上,而这索额图也正是满洲正黄旗的。虽说这李煦是为后宫密妃的表哥,如今表哥表妹都是受宠。可是这宫里宫外的也都知道,这密妃是太子一派的。那么如今的形势看来不就是李煦会站在太子的身后了?

皇上为太子铺路铺垫,名正言顺,有何要谏言的。

只是这位‘忠臣’这样听了几位交好之人的暗示,也是没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想来也是一下子卡在那,明白不过来了。

而之后跪了一个时辰,竟还是未有想明白这其中的玄妙。梁九功步入这乾清宫正殿,看着还跪在那不肯走的那位‘忠臣’,最终走上前去,在他耳根前轻轻说了一句‘大人,回去吧!’如此也算是给了那人一个台阶下。

而这位大臣虽然还是一时未能明白,可也到底明白就坡下驴这回事,立时便是抬眸看着梁九功,又颇有些愁闷满怀的起身了。

梁九功看着这位大臣远走的背影,淡淡的笑了一笑,心想着,是不是不管这什么人便总有犯糊涂犯到如何都点不醒的时候?不过也未有多想,随后便是回身去伺候皇上去了。

太子倒是听了这消息便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其中的关键。只是他却也不觉得他这位皇阿玛便是要在为他铺路。若是他不能登基,那么想来这登基的便是密妃的儿子了。只是自然,太子也明白,目前看来,皇上的意思还是在为他铺路,立威的。不过换句话说,皇阿玛其实也是在为他自己铺路。

领侍卫内大臣隶属侍卫处,可以任意调遣宫中所有的侍卫。这便是在保仗皇上的安全了。而九门提督如今是佟佳氏的隆科多,也是皇阿玛甚为依仗之人。皇阿玛这样周全,难道不是也察觉到如今朝中的各股势力在蠢蠢欲动,从而这样防范了吗?想到这里,太子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却显得很邪恶的笑意。

自太子处于弱势之后,这太子对太子妃倒是比从前好了不少。似乎明白过来太子妃有些谋略,也似乎明白这太子妃一直都是在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的。是而对太子妃亲近了些,而太子妃也渐渐的察觉到了太子的变化。

从小的养尊处优,唯我独尊一下子被变成了人人可以奚落,随意被人践踏自尊。若说从前太子为了储君之位还只是觊觎的话,那么如今好像便是势在必得。若是从前太子对于弑父夺位还只是一种未知的话,那么如今便是必然。若是杀了皇阿玛能够得到那皇位,那么太子定会为之的。

自四十二年索额图殁了之后太子的心便在慢慢转变着,他的沉稳,一切不过都是蛰伏而已。只待时机成熟。只是太子妃自然也知道,这个计划想要实施,有多艰难。纵然如今的情况看着有多所好转,皇上的意思似乎又要开始扶持太子。

太子妃站在木窗前看着外头的雪色,一看便是看了许久,只是面色倒是未见一丝愁容。

门嘎吱被推开,太子妃淡淡回神,看向了门口,便是看见了落嫣。

落嫣跟太子妃一母同胞,样子也十分相像。落嫣来至屋内,一边朝着太子妃走了过去一边说道:“姐姐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太子妃道。

“姐姐在窗前站了许久了,便是不冷吗?”落嫣来至窗前,关上了木窗,又拉着太子妃坐至了暖炕处。

太子妃由着落嫣的性子,坐在了暖炕上,淡淡笑着看着她道:“落嫣如今长大了,都会照顾姐姐了。”

落嫣看着太子妃,没有再拐弯抹角,直接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是因为太子不信密妃娘娘吗?他不信,姐姐可信?”

太子妃没料到落嫣竟然会这样说,不过随后又是想通了。落嫣本就聪明,如今李煦位居高位,太子的神色越发的冷清,她如何会猜不出?太子妃却也没有回答,且不答反问:“那落嫣可信?”

落嫣回答倒是爽利:“信。”

落嫣跟太子妃长的相像,也是极其聪明,只是比太子妃温婉了不少。

太子妃没有回答,只是垂下了眸子。

落嫣又道:“我猜姐姐是信的。只是太子爷不信。”顿了顿,垂了下眸子,又道:“其实姐姐,你不用担心落嫣的。是怎样的结局便接受怎样的结局。”

太子妃淡淡看着落嫣,还是没吭声。她曾担心过落嫣。曾经担心过若是太子真跟密妃倒戈相向,那么落嫣会不会成为这场权利争夺战中的牺牲品。密妃她倒是不担心,她担心十五阿哥。十五阿哥会要一个,去疼爱一个母家跟自己母亲作对的女子吗?母亲去世的早,她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不过很快这样的顾虑便是没有了。因为如今的情况是别无他法的。落嫣不小了,已是十八了。她觉着婚期怎么着也是近了。一切就顺其自然吧。这结果,便只当成是上天安排好的。是如何的结果,便接受如何的结果。

太子妃够坚强,也够爽利。只是太子妃没想到,她这位妹妹竟然也跟自己一样,这样从容。只是未来,若是她嫁给了十五阿哥,太子又跟密妃如此倒戈相向,那么想来她会帮的也只是密妃吧。

太子妃又是对着落嫣一笑,接下来的没多想。

的确是该让落嫣跟胤禑成亲的时候了。在这过后没多久,康熙便是给胤禑和落嫣赐婚了。不过皇子婚礼,着实需要些时日准备,便是定在了四十七年的三月。

南巡时带回来一个李煦,如今又是赐婚。这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一时之间,整个朝堂后宫都像是换了一种风貌。

自然,除却一些见风使舵,墙头草般们的朝臣,还有绝大一部分都还是观望态度的。但是若是这太子的位置做的太稳当了,恐怕改换阵营也是迟早的事。

九阿哥和十阿哥便是有些着急,又一次在宫里见识了太子的春风得意。随即便是出宫去了。赶赴八贝勒府,见了八贝勒爷便是一通说辞。

“八哥,若是再如此下去,恐怕这朝臣渐渐的也都要被太子笼络了去了。皇阿玛态度那样鲜明,纵然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是比不过皇阿玛的一句话,一个举动啊。”这是十阿哥。

九阿哥也附和道:“是啊,八哥。我们也不能一直如此毫无举措啊,纵然如今没什么举措,可你也总该想些对策呀。”

八阿哥倒是还是淡定的模样,只是看着外头漫天的大雪。听了九阿哥和十阿哥这话,缓缓的扭过了头,看着两人说道:“你们如何知道我没什么对策?或者没什么布局?”

一句话叫九阿哥和十阿哥来了精神,立刻便是凑了上去。

只是八阿哥还是淡定,又缓缓说道:“他本来就是太子,从未有废除。如今他还是太子,有什么可着急的?”

“可是八哥,得势和不得势又是如何能够相提并论呢?”十阿哥道。

八阿哥还是那副清淡的模样:“他能够失势一次,便能失势第二次。他能谋逆第一次,就也能谋逆第二次。”

“八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十阿哥问道。

八阿哥看了一眼十阿哥,却是没说话。其实这不过是猜测罢了。不过他总隐隐觉得太子如今的样子,绝非是他真正的状态。他觉着,许太子还会谋逆第二次。只是有了前车之鉴,那么这个第二次,必定是十分小心的。所以不会如第一次一样让外人察觉出一丝的蛛丝马迹。可是八阿哥觉得,就算再怎么隐秘,也总有被察觉的那一日。还是那句话,他觉得太子,可以谋逆第一次,那么就可以谋逆第二次。既然如今察觉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那么就还如上一次一般,推波助澜一把。若是太子没有那谋逆之心,也可以让太子受挫。

八阿哥如何会没有筹谋呢?自皇阿玛宣布李煦为领侍卫内大臣,他便是在想着如何做了。只是如今,时机未到。待到时日到了,一切自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