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庞白与李氏vs冬儿见春晓(番外四)(1/1)

李氏呼救拍门,很快门就开了,门子请她进来,听说不是寻常病患,而是要请老祖出手气死复生,门子早有经验,把人领去旁边的厢房撄。

厢房门口坐着个婆子晒日头,听明来意,漫不经心道:“要欠生死契约,你若肯签,老祖自有本事救你娘。”

李氏跪倒在地,哀哀道:“只要能救我娘,我就是死也愿意。”

婆子一笑,道:“如今不要你的命,却要你下辈子的命。”

“下辈子?”李氏发懵的抬头。

“这辈子你肯死,是为了你娘,但老祖的规矩,圆了你这辈子的愿,用你的下辈子来还,如此,你还愿意么?”阳光照在婆子的脸上,婆子眯着眼睛,很享受的微微仰脖,对于自己嘴里说的更像是在复述偿。

李氏苦笑,“谁还顾的到下辈子?”

婆子道:“老祖是活神仙,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倘若同意,下辈子即便是皇后的命也要赔给老祖,你可要慎思。”

救人如救火,李氏又是至孝,便道:“真能救活我娘,我愿意。”

婆子点头,严肃道:“大还丹,起死复生,只要你信老祖。”说着起身回屋,不一时出来拿了一张契纸让李氏看。

李氏就见上头写的明白,倘若要救之人活命,契约即刻生效。

看起来很像真的,她觉得匪夷所思,可想想,如果大还丹真能让人起死回生,也许契约真的灵验,不禁心里有些害怕,手里捏着契纸抖了半晌,那婆子也不催,可李氏急啊,她娘还等着救呢。

一咬牙,手指按上朱砂,在契纸压上指纹。

婆子看了看,又与李氏要了一缕头发和无名指的指甲,随后把瓷瓶装的大还丹递给李氏,嘱咐道:“切莫节外生枝。”

李氏把瓷瓶揣好,鞠躬谢礼后,忙不迭的告辞,下晌跑回曲县,在客栈等着的李氏的娘已经气息浅薄,而在她拿出大还丹后,有人阻拦了她,便是客栈掌柜的,他与李氏求大还丹,只要一小指甲盖那么多就行,要救自家孩子的命。

李氏一是心软,二来觉着少那么一丁点没关系,便给了万掌柜。

万掌柜离开后,很快服用身亡,这头,李氏的娘也中毒断气。

李氏恸哭,想拉走她娘的尸体,却被官府拦住,中毒身亡不是小事,还有客栈掌柜的尸体,一道被封存,府衙里讯问李氏,李氏便将去求大还丹的事说了。

庞氏在大周朝的地位犹如泰山北斗不可撼动,小小县衙的县令更是要奉若神明,李氏说的如同玩笑,什么这辈子下辈子,当即把李氏的嘴堵住,且判李氏毒杀生母与客栈掌柜,死刑。

只案情不好在档案里写,便记录李氏精神迷丨幻所致。

李氏被关押在牢里,只等来年秋后问斩。

这时发生了一件事,太子谋逆,皇帝震怒,虽太子已死,后又贬谪皇子出京,皇帝的怒意仍没消除,瘫痪在床的皇帝昭告天下,凡杀害父母兄弟的人,罪不容恕,该受极刑。

李氏恰就是杀害母亲的人,于是也不用等来年秋天问斩了,有人给县令出主意,该溺死李氏,民间不是有‘早知养大你会如此对待我,就该把你溺死在尿盆。’的俚语,县令觉得很有新意,直接上书给皇帝,皇帝很快发回批复,‘准,沉塘’。

县令令人把李氏五花大绑,背上压一块石头,有人拽着李氏上船,在河中央把惊恐的李氏推下河。

水,铺天盖地而来,侵入鼻腔,腐蚀肺腑,冰冷、阴暗的河底,水草摇动,淤泥迎着她沉重的身体,紧紧攥住,将她扯进更深处……。

晒着日头睡着的李氏猛地惊醒,身上淋漓着冷汗,冰凉的正如那无边无际黑洞洞的河水。

这个梦惊扰了她二十多年,从还不曾懂事起,就被这个梦纠缠至今,李氏抖着身子靠在窗口,明明是温暖的阳光她却感觉不到任何暖意,忽地喊丫头:“半岭,半岭!……”

半岭推门:“奶奶,怎么了?哪不舒服?”

李氏苍白着脸道:“去问问,这间客栈的掌柜的可是姓万。”

“是姓万的,奶奶认识?”半岭没去问,随口接话。

李氏一听,整个人都惊住了,想着自己梦中签下的契约,心口猛地一紧,抽搐起来,耳边半岭尖叫,紧跟着屋里踢踢踏踏进来许多人,李氏看不清,她的世界全是水和稀薄的空气,她正走像死亡的深渊。

举头三尺有神明,何况是签下契约。

李氏死在客栈,死在了曲县,庞家太爷让把棺椁直接送去附近的道观停灵,直到庞白回来,在道观祭奠。

庞白问半岭,“奶奶可留下什么话?”

半岭抹着泪道:“放不下冬儿,怕冬儿受委屈。”

实则李氏什么也没说,半岭是看在李氏生前对她一直很好,才与庞白这样回说,其实这样说也不错,哪个当娘的能舍得抛撇开孩子呢?人死,生前有太多留恋和惦念,一一说来太多,只捡这一样来说,该也是李氏最想说的。

庞白明白,微叹一声,抚着棺柩伫立许久。

李氏入土的后,有个姓万的客栈掌柜前来,自称是李氏干儿子,与庞家交涉许久,庞家只觉他精神不好,不予理会,后来庞白再遇春晓,竟才知道,李氏不过是自己纳的贵妾,冬儿亦是庶子,在太爷那里确认后,他又见了一回万掌柜此人。

万掌柜说起自己与李氏的渊源:“不管您是否相信,我上辈子亲口承诺为干娘守孝,这辈子自然不能食言。”

上辈子……

庞白再一想老祖那传为中二百岁的高龄,以前只当是活神仙,如今看来更似怪物,心惊之下再不管万掌柜要做什么,只冬儿不允他带走,后来,庞白去找太老爷、太夫人,分析利弊,决定分家,主张悬壶济世、行善积德,枝叉分离,各求安好吧。

因是老祖主张,李氏的名字最终并没有上族谱,庞白认为,这才是李氏今生存在的一个圆满结局。

庞白回京城后再也没带冬儿回绥州,直到冬儿长大成人,曾回绥州拜祭过李氏,庞白并没有随行。

朝中同僚都对庞白的一些行为不理解,例如在京城为官,却在沥镇长居,每日早起晚归的跋涉,也不知图什么。再就是庞白身边没有内眷,直到致仕,孑然一人。

有人传说,原庞氏老祖活着时曾给他娶了一门亲,新娘却逃婚嫁给当朝龚太师,乃是妥妥的绿帽子,庞大人因赌气是以一直未娶。

而传闻中的另一个人,龚太师,更是极具传奇性,当年以富甲天下的身家入赘俞家,几十年来缩手缩脚,被夫人辖制的气都喘不匀,所有应酬一概不露面,回家的时辰比上朝的时辰还准,内院一直只有夫人一人,别人说他一句不好,他有本事让人日后十句好话来赔不是,可若说他夫人不好,这人在仕途便再无出头之日。

宗春十二年,大周迎来重灾之年,皇帝脸色阴郁的犹如阴霾不散的灾区,国库空虚的情况下,众臣也是如临深渊,整日小心翼翼,这时就传来龚太师的夫人向国家贡献金银不计其数的消息。皇帝当即龙颜大悦,与众臣感慨道:“俞氏感知孤心,乃孤之亲人也。”

众臣忙上书为龚太师的夫人请封一品国夫人。

皇帝将赐封改为公主,竟是认了俞氏为姐姐,从此俞氏出入皇宫内院,后又从内院传出,俞氏倾国之貌堪称大周首位。

朝野哗然,原是因着俞氏之风姿,让庞大人看旁的女子都是庸脂俗粉,而龚太师宁可入赘也要掳获芳心,这么说来,倾国之貌名副其实。

时间回到宗春七年,冬儿十岁,早起给庞白请过安,便回去背医书,而后用早饭,收拾书箱去俞氏族学上课。

冬日里的沥镇哈一口全是雾,连睫毛上都挂着白霜,小小的少年身姿挺拔,相貌极其清俊,有庞白的影子,又有李氏的秀美,身上带着独特的药香,他坐在车厢里,这会儿马车停下,伸手撩起车帘子,仰头看了眼愈府的匾额,就听侧门有人喊他:“庞大哥,快来呀。”

庞冬就见一个胖乎乎的人影立在那,笑的又傻又甜,不由压了压嘴角,不耐烦的点点头。

这时后头又有马车来,车还没停,车厢里的人就急不可耐的跳了下来,摆手:“龚贞,你是在等我么?”

门口的龚贞撇撇嘴,随便的摆摆手,“算是吧。”又扭头看庞冬,“庞大哥,过来呀。”

庞冬瞅了眼神气活现的萧瑢,意态闲适的走到近前,才要拱手见礼,一把被龚贞抓住手,扯着就往里头去。

萧瑢见状忙挤上前,要与龚贞一到走。

可这侧门通不过并排走的三个人,龚贞瞪了眼萧瑢,萧瑢嬉皮笑脸的就是不退,庞冬要抽出手退让,龚贞又不放,后头跟着的两个书童互相看了眼,似冰火相撞的又撇开头去。

“干嘛呢?大冷天的在这玩木头人,有病吧你们。”身后挤进来的赵越,把人往旁边撞了撞,硬是从庞冬与龚贞中间挤了过去,倒是冲散了两人牵手的姿势。

庞冬随即迈步进门,萧瑢嘻嘻笑着,“你先进,快冷的,冻久了手要疼,一会儿先生要让写字的。”

龚贞毫不领情的跺跺脚,扭头进去,紧追着庞冬,“庞大哥,等等我啊,别走那样快嘛。”

萧瑢一看瘪了瘪嘴,忙也撩下摆追上去。

侧门又陆陆续续进来几个学生,门子却没走开,一直等到书房上课的铃铛摇响,一少年从马车下来,近乎手脚并用的跑过来,跨过门槛飞一般的冲进去,门子衣摆被吹的扬起,紧跟着的书童气喘吁吁过来,把书箱里的两张烧饼塞给门子,道:“街口张大叔新出锅的,您留着吃,我先进去了。”

门子笑呵呵的把烧饼揣怀里,然后把门关上,上了门栓。

中午下课,庞冬的书童带来的饭菜拿出来,才摆好,龚贞过来扯着庞冬道:“饭都是冷的,怎么吃啊,到我那去吃,我娘让厨子做了百合虾。”

“不麻烦了,你去吧。”庞冬眸光动了动,却没领情。

萧瑢竖着耳朵听见,忙凑过来,“龚贞,我去我去,俞府的菜品是出了名的新奇味美,这大冬天的还能吃到虾蟹,也就是你们府上有这样的手笔了,不去对不起我自己。”

龚贞却是不瞅他,眼睛只黏在庞冬身上,“是啊,去吧。”

庞冬仍旧婉拒,就听身后有小丫头进来,道:“庞少爷,我家夫人请您过去一道用饭。”

龚贞一听瞪大眼睛,一下从庞冬身上移开视线,偏着身子躲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