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伏杀(下)(1/1)

当然哪怕前冲也未必保险,边境上两方斥候的规模厮杀斗智也斗勇,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老东冉就听过一个战例,两方游骑对冲,一方突然陷进事先挖好的陷坑里,继而被对手轻松屠戮,而且挖坑的那方正是眼前这些黑鸦的前辈。

老东冉脚步不停,速度却没多快,而且注意力倒有一半放在脚下,随时提防有高手埋伏或是绊马索一类的东西。

夺夺夺!

他身后传来弩箭入地的连绵闷响,身前那匹白马则猛地停下脚步,十分突兀地向旁边跃去,避开了他的锋芒。

老东冉的瞳孔骤然一缩,却没发现白马跃开的庞大身躯后面有任何异常。

他心中微微一松,头却突然传来蓬的一声响,像是大旗在狂风中展开时才有的那种猎猎声响。

不,不只是大旗,还可以是披风,黑鸦的披风!

老东冉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然而劲风已然袭体,根本来不及躲避。

他右手上长刀一横,左手托住刀身,狠狠向上一架,顺势抬头上望。

长刀鸣啸,凛然刀气充塞长空,宛如一条摇头摆尾、依稀可辨形状的凶蛟!

蛟尾起于刀身,头颅与身躯则向上升腾而起,噬咬向半空来袭之人。

几乎同时,一袭象征着死亡的黑色披风遮盖住天空,天地万物骤然失色。

静谧的黑暗中,一截红紫青黄四色交缠、刻画着无数繁复纹路的刀锋陡然出现,瞬间吸引住老东冉的全部心神。

恍如温柔的春风吹过枝头白雪,那刀锋向下轻轻一划,凶蛟刀气便被由头至尾轻易切成两半,渐渐崩散于无形。

在老东冉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美丽而可怕的刀锋继续划落,轻轻在他手中以大量灵气加持的长刀之上。

长刀立马步了凶蛟刀气的后尘,于无声无息间断成两截,竟比一块豆腐也强不了多少。

那截刀锋没有丝毫停滞,继续斜斜下划,残影如虹,在空中勾画出一道异常美丽的轨迹。

老东冉怒吼一声,身形猛地一矮,直直后仰,极其狼狈地斜躺到坡上。

罡衣瞬间笼罩全身,他双手松开两截断刀,猛地向内合拢,夹住了劈向自己头的刀身。

没等他稍稍松一口气,就听到头传来了一声轻笑,一听就知道是个年纪并不大的少年。

随着这声轻笑,被老东冉夹在手中的长刀刀身之上,自刀柄至于刀尖,那无数繁复而美丽的纹路渐次亮了起来。

尤其是靠近刀刃的部分,那些红中带紫、扭曲奔放的奇诡线条光芒大盛,如同一头猛虎在跳跃奔腾。

不,不是如同,而是真就从刀身上跃下了一头斑斓猛虎!

老东冉脑海中轰的一声,仿佛听到了林中虎啸。

这是……大圆满宗师的巅峰气象!

下一刻,唯有刘屠狗与老东冉可见的斑斓猛虎狠狠扑击在万夫长身上!

在曹春福、徐东江等黑鸦们的眼中,看到的只是大人从山壁上一跃而下,一人一刀撞向下方肆虐纵横的刀气。

无论对方如何躲闪格挡,都挡不住、躲不开那势如破竹、光彩夺目的一刀。

那名气焰凶狂不可一世的生狄万夫长吭都没吭一声,便被这干脆利落的一刀钻破眉心,就此死于非命!

屠灭刀自老东冉眉心而入,将整个颅骨一穿而透,直没入土,简直轻松得如吃饭喝水。

刘屠狗双脚稳稳着地,握住刀柄将屠灭刀一寸寸轻轻抽离,刀身上刀气璀璨,没沾上半儿污~秽之物。

他缓步走上山腰,迎向拱门南面那最后的温暖阳光,身后披风在晚风中如波浪般舞动,深邃如最黑的夜。

拱门内的阴影里挤满了人,都是跟着万夫长冲上来的狄人。

这些最最悍不畏死的狄人勇士畏缩着拥挤在一起,眼睁睁看着悍勇无敌的万夫长被人一刀捅死,看着眼前魔神般的少年黑鸦从容提刀上山,一时间竟有些茫然无措。

刘屠狗咧嘴一笑,左手成爪向前一探。

首当其冲的几名狄人顿时惨叫起来,他们的身躯被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捏做一堆,体表出现可怖的巨大凹陷,内脏与鲜血从口鼻中溢出。

接着,噗的一声,有头颅、胸膛一类的空腔被捏爆,拱门内壁瞬间被各种五颜六色、滑腻恶心的内脏和体液涂满,还活着的人也被淋了个满头满脸。

直到此时,拱门内才有一只暗红色的灵气虎爪缓缓成形。

亲手造成这重重惨剧的刘屠狗反倒一怔,挥挥手让刚刚凝聚成形的虎爪消散。

他沉默半晌才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这算不算于无声处听惊雷?”

刘屠狗的话音很轻,但在死寂的拱门周遭却不啻于惊雷炸响。

“魔鬼!”

如此残忍邪恶的杀戮、如此惨烈痛苦的死亡让剩下的狄人瞬间崩溃,纷纷发出惊恐至极的喊叫,连滚带爬地向拱门外逃去。

后方没能亲眼见证这一切的狄骑不明就里,却同样被这些身上挂着内脏、散发着令人作呕气味的同族吓了一跳。

“黑魔鬼杀死了万夫长!”

“快跑,这座拱门后是地狱!”

这些吓破了胆的狄人甚至等不及堵在山路上的同族让开道路,毫不犹豫地拔刀将一切挡路者砍翻在地。

还有人红着眼睛将骑马的同袍扯落马背,自己则手忙脚乱地爬上去,随便选一个方向就纵马狂奔,边跑边用弯刀将马臀砍得血肉飞溅。

死亡与鲜血,难以名状的疯狂与对未知的恐惧,如瘟疫一般感染了所有人。

近两千狄骑开始疯狂逃窜。

半山腰的拱门处,刘屠狗收刀入鞘,静静地看着逃得漫山遍野都是的狄人,既无快意,也无悲悯。

“大人,生狄万夫长的首级在此,接下来?”

徐东江提着老东冉前后透亮、脑浆流尽的头颅,站在一旁心翼翼地问道。

曹春福站得稍远,正用地上的绸缎将断成两截的绣春刀包好。

阿嵬昂首走出拱门,迎风打了个响鼻,惬意道:“真可惜,那个千夫长的头颅都碎了。”

第四旗上下对阿嵬的口吐人言已经习以为常,单论境界,这匹半步灵感的马妖才是第四旗的第二人。

“阿嵬,记得我跟你的约法三章么?”

白马不耐烦的晃了晃头颅,颈上长毛抖动如波浪:“当然记得,不得吃人,不得滥杀无辜,不得以杀戮为乐。真的,我所修习的无心法靠得就是血煞死冥之气,不多杀些,啥时候才能真正灵感?”

刘屠狗咧嘴一笑:“若是你违反了约法三章,立刻就死,还谈什么灵感不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