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日——

艳阳吐气,吐出一团团火样的热气,大地蒸腾着,树木花草,无精打采耷拉着,哀哀蜷缩着花叶,体内保命的水分都快被蒸没了,知了哑着嗓子,半晌才半死不活地叫一声。

礼炮声轰鸣,音响坐在树上,扯着嗓子唱大花轿,一会就来一遍:抱一抱那个抱一抱,抱着我那妹妹呀上花轿!

小区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大家都知道九曲街的一霸胡贾强要娶老婆了,娶的是郑家的养女沈凉,九曲街一枝花!刚刚大学毕业,花一样的年华,却要被逼嫁给一个老得能做她爸,长得猪一样的流氓。

小区一角临时搭建了一间铁皮屋,空调嗡嗡叫着,沈凉双手按在膝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镜中的自己,颈间戴着滚粗恶俗的金项链,脸色惨白,嘴唇艳红,丑得像唱戏的!

铁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红色织凤旗袍的中年妇女走进来,沈凉嘴角掀起,皮笑肉不笑,来人就是她的好养母,为了区区十万块,让她嫁给一只畜生!

赵菲艳盯着她瞧,笑的也不甚慈爱,事实上沈凉活了22岁,从来没从她身上得到属于自己的母爱。沈凉唯一觉得安慰的是,赵菲艳从来不隐瞒自己是养女的身份,让她对所谓的母爱还没有彻底厌恶。

“长得虽然丑,但有钱,这年头长得好看不当饭吃,再说你胡哥对你也上心。”

胡哥?沈凉想到自己偶像老胡的标杆帅脸,再对比一下胡贾强走路都要抖三抖的肥脸,一阵作呕。

“行了,还傻坐着什么?自己不会起来吗?赶紧自己上场去,都等你了。”

沈凉想到从前从小到大近22年的奴仆生活,小时候以为自己惹人厌,百般讨好赵菲艳,还真是活的不如狗!要不是遇到陆奶奶,要不是那个老人竭尽全力照顾她,供她读书,教她自尊自强,沈凉现在还是条不知道反抗的狗!

沈凉想到陆兰芝,心尖划过一丝尖锐的疼痛,她还没来及孝敬那个老人,她就去世了。而她竟然还对赵菲艳抱有希望,直到她逼她嫁给胡贾强,九曲街的畜生!

沈凉探过身去,抽出湿纸巾擦去脸上的浓妆,赵菲艳抬手就来拽她头发,像从前无数个日夜一样,沈凉反手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按在地上!

“你干什么?”

赵菲艳挥着手尖叫,沈凉从抽屉里利落取出绳子将她捆上,赵菲艳一口一个□□贱人叫着,沈凉换上牛仔背带,慢条斯理地梳好头发,换上球鞋。

“你个贱货反了你!你想干什么?”

赵菲艳扭动着爬起来,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沈凉掀起半边嘴角,劈头一巴掌搧过去,低头去剥她衣服,赵菲艳这才慌起来。

“沈凉你干什么?”

“干什么?装什么?”

沈凉冷笑,慢悠悠说道:“你不是最喜欢在男人面前裸着么,一裸你就兴奋,我成全你啊,我让你在全小区男人面前裸着,展示一下你垂到肚脐眼的胸,你不要告诉我你害羞。”

沈凉剥去她的衣服,还好心给她留了遮三点的内衣,她忍了二十多年了!赵菲艳这个贱人,打骂她二十年,甚至还怂恿自己老公猥琐她!

可惜郑生强人虽然懦弱,但还算正直,明里暗里护她到上大学,逃离家门。要不是郑生强,沈凉早万劫不复,不会活到现在干干净净!老天不开眼,把个老实的男人送给她糟蹋!

沈凉越想越恨,抡起双手,拍拍打了赵菲艳七八个耳光,她成年打工,手劲极大,赵菲艳嘴角开裂,鼻血牙血直往外涌。

沈凉将她捆结实了,拿口红在赵菲艳胸前写字:我卖女求荣,我是贱人!

“郭贱人,走吧,你不着急要上场么,我带你上场遛遛。”

赵菲艳手脚都被绑着,沈凉拽着她手腕上的绳结将她拖出去,音响里的大花轿还在吼叫,在场看热闹的人纷纷看来,都觉得世界像静止了一样——

沈凉将赵菲艳甩到高台上,抬脚踹去,一旁的司仪拿着话筒,目光呆滞。沈凉慢悠悠拿到手中,面无表情地说:“各位叔叔阿姨,赵菲艳这个贱女人刚才还跟我说,要我今晚把胡贾强灌醉让她爽快,既然她这么饥渴,我就成全她!咱不能抢自己妈的男人是不是?那是畜生做的事!”

不知道是谁带头笑出声来,然后全场爆笑,这世上或许很多人都上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态度,但不能否认,大多数人心底都藏着善,只是能力有限选择漠视。

赵菲艳脸红得像要挤出血一样,努力蜷缩起身子,眼神凶狠,沈凉故意将她拽直,捏着她的脸,声音咬在齿间,冰冷阴狠!

“赵菲艳,我在郑家做了二十年奴隶,伺候你们母女,别说我欠你屁的养育恩情!反正我户口转到陆奶奶那了,从今天起我和你郑家没有任何关系,你再欺负我,我让你裸到电视台!”

“沈凉!”

一道尖厉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粉色纱裙的女孩跑过来,满脸怒色,沈凉眯着眼看她,直到她跑近,飞起一脚踹过去,郑袖尖叫一声倒栽摔到台下,裙子整个掀起,露出里面的丁字裤。

“哟,到现在还不忘风骚。”

沈凉将话筒塞到司仪手里,跳下高台,人群立刻自发让出一条道,突然一阵叫喊声传来,一个身高不过160的矮胖男人跑过来,脸色狰狞,正是赵菲艳认定的好女婿胡贾强。

沈凉立刻从包里拿出东西,左手一根电棍,右手一把刀,胡贾强这些人虽然是街上一霸王,却最是怕死,都不敢上前。

沈凉一电棒将胡贾强电跪在地上直翻白眼,对着他死命踹,恨不能踹死他!这个贱人从她高中时就起色心,得亏郑生强护着,不然她现在得被人叫一声胡嫂,就他也配姓胡!

沈凉啐了一口,转身就跑!胡贾强在地上翻白眼,一个小弟扶起他,他回过神一个耳瓜子甩过去,咆哮道:“一群饭桶!给我追!追不到老子要你的命!”

一伙人吼叫着追过去,赵菲艳在地上拼命嘶叫,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救她,最后还是郑袖上前帮她解开。

沈凉拼命跑,其实她也不怕,她早想过了,胡贾强是九曲街的土皇帝,她其实根本躲不过去,所以才要出这一口气,死也要出!这口气不出她死不瞑目!

她想的通秀,哪怕是死,也不能让那种蛆虫样脏的东西脏了自己!她跑出小区外,身后的叫喊声越来越近,她加快脚步回头看去,正看到胡贾强凶狠的眼神。

沈凉到底害怕,心底战栗,突然砰的一声响!她捂着头倒地上,树被她撞了一下,掉落几片叶子,她未来得及叫第二声,树上的音响砸下来,正砸在她脑袋上。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抱着那个月亮它笑弯了腰——”

音响像吃噎了一样,吱吱两声,又叫唤开,“抱一抱那个抱一抱,抱着我那妹妹呀——上——花——轿——”

嘶嘶两声,音响终于闭上了嘴,大地死一样寂静,寂静到可怕,胡贾强肥胖的身子向后倒去,一旁的小弟甲忙稳住他。

沈凉睁大眼死死盯着胡贾强,脑袋的血汩汩往外流,小弟乙声音哆嗦,“大大大哥,赶赶赶紧送医院啊!”

现场一片寂静……

沈凉盯着头顶的墙,目光呆滞。

医院的墙,白得晃眼,她看到眼睛干涩,一点泪沫从眼角挤出,于是抬手划过,然后枕着手又是幽幽一声叹,怅然若失。

二十一世界了,天天高歌科学不迷信,不知道哪位专家能给她解释一下,她现在是什么状况?

她就是逃婚撞树上了,树上音响掉了,结果被砸了一下,醒来就穿别人身上了,这叫什么事啊!

沈凉叹气,反手从枕后摸出小镜子,从各个角度再次打量镜中的人。

肌肤细白如盐,柔软细腻,一看就是富养出来的,关键还很面熟。这是一张酷似她的脸,只不过她天天风吹日晒的,皮肤比较黑,这位同样叫沈凉的美女,比较白嫩。

同名同姓,还有一张酷似双胞胎样的脸,像老天的恶作剧一样,她这几天对自己的身体进行各种虐待,遍体鳞伤后发现,她不是做梦。

沈凉扔了镜子坐起身,眼前直冒星星,撑不住又倒了回去,这个美女健康指数和脸成反比,娇弱的不像话!她第一天醒来,醒了五次,晕了五次!

她吐纳五分钟,坚持坐起来,想下床活动一下,护士又一次推门进来,满脸惊慌地扑过来,脸色还泛着白,夸张到不行。

“沈小姐,您还是在床上躺着吧,你现在身体不适宜下床走动。”

“哎!你是不是天天没事干,就盯着我看啊?”

沈凉推她一把,烦到不行。

这小护士神了,每次她想起身,她就飞一样扑进来,她开始还惊叹于医院的服务质量,后来才知道病房里装的监控,再三确认卫生间里没装她才没计较。

“沈小姐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小护士扶着她,一脸讨好哀求。

沈凉走了两步又软倒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就着小护士的手躺回床上,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了,打电话给赵菲艳那个贱人一直关机,不知道又怎么虐待她了,沈凉想着越发心烦,阖上眼睛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