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绊回想起了他最开始见到系统时候的描述。

寂静神选者。

一开始,他只以为这是被寂静之地选中的意思,就像什么主神空间的轮回者之类的,只是一个称呼。

但现在想想,有点不对劲。

按照希雅的说法,在夜之国本身就有神选者的概念,这些神选者代表的是被神祇选中的人,受到神明注视的存在。

那么寂静神选者,并非寂静之地的神选者,代表的意思是......

“寂静?”

在说出这个平平无奇的词的时候,陆绊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

在没来由的悸动的催促下,陆绊仰望天空,【真实视界】中,在那疾风骤雨的天幕之上,遥远的群星之间,有一颗星辰闪烁了起来。

这远超人类理解的距离上的星云的模样出现在了陆绊的眼中。

扭曲的,五光十色的,磅礴而淡漠的星屑流转,那星云呈现出一种陆绊无法理解的形态。

这是人类已知的任何观测手段都难以发现的星团,或者说,它本身就不存在于真实的宇宙,那是高于一切物理学认知的宇宙之暗面,是通往一切世界,一切时间,一切已知和未知的异域的门扉。

至于门扉之外是什么,陆绊无法得知。

某种热流涌入陆绊的脑袋里。

他知道,这是知识。

从现在开始,寂静这个词已经不单单只是形容周围的环境安静没有声音的词语了,而是某位伟大存在的尊名在人类意识之中的投影。

陆绊领悟了这个知识,因此没有受到太过强烈的污染,尽管如此,他的大脑还是有一部分彻底烧焦,沸腾的脑浆自脊髓蔓延,令陆绊全身的神经都为之战栗。

咕噜咕噜——

接踵而至的是陆绊沸腾的血液,那些荒草蔓延的血管里,血液正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冒出气泡,翻滚沸腾起来。

嘭——

陆绊的神经末梢燃起了火焰,他的肌肉不断痉挛,全身开始出现了青黑色的斑点,并且伴随着大脑的损毁,身体开始抽搐起来。

啪嗒——

陆绊倒在了地上,即便如此,冰冷的雨水依旧避开了他,松软稀烂的泥土也避开了他,陆绊就这么悬浮在地上,一动不动。

“唉。”

冯羽叹息一声,变化在陆绊的身体上出现。

某种银色的,如同流体一般的烟雾钻入了陆绊的血管之中,透过遍布全身的血管,神经末梢,抵达了陆绊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可以说,从现在开始,陆绊的身体上没有任何隐私可以瞒过冯羽,她能精准地知道陆绊每一块肌肉,每一处神经的动向和感受。

用一些不太文雅的说法,冯羽现在完全可以控制陆绊的感觉,让陆绊当场爽到死。

不过冯羽没有那种闲工夫,银色的烟雾飞速修复着陆绊受损的身体,重铸神经网络,填补肌肉,令沸腾的血液冷却下来,将坏死的细胞吞噬,催动新生细胞的转化,又抚平了大脑的波澜,从海马体到皮层沟壑,如同一只柔嫩的小手轻轻拂过一般微微颤抖起来。

陆绊的意识再度回归。

“你的脑子结构有点奇怪,我刚才修补的时候莫名多了点东西出来,不过看起来能正常使用,应该问题不大。”

冯羽的声音在陆绊的耳边回响。

“你原来还懂复活术?”

陆绊觉得刚才自己肯定有那么十几秒钟是彻底没气了的,用现代医学的判断标准妥妥地已经死过一次,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宛若新生,身体没有半点不舒服,甚至比之前还要健康。

冯羽竟然还懂起死回生?

不,也不对,这不是单纯的起死回生。

因为在陆绊的认知中,异域并不存在起死回生的法术,死亡永远是一件冰冷而淡漠的事情,哪怕能够扭转规则的灰塔的大法师们,也无法改写死亡的命运。

“不是复活,只是单纯的医疗技术而已。”

冯羽叹了一声。

“实际上,就算是你们人类的医术也能做到,就是将一具受损的身体修补好而已,只不过我途中将你的意识,灵魂,本我,反正就是你觉得是你的那个东西和你的身体隔离开了。”

“?”

陆绊又不太理解了。

“我们有时候旅行的时候,找不到合适的宿主,就会利用一下尸体,让尸体起码变得可以行走,收集能量,比起一动不动的石头,还是尸体更有效率,所以也会一些修补尸体的技术。”

冯羽又解释了一句。

“所以,其实刚才你就是把我的身体当尸体来修,修好了之后再把我的脑子塞回去?”

陆绊觉得自己差不多理解了。

“可以这么说,你的灵魂很特别,所以才能这么处理,再完好的身体,要是没有了灵魂,就是行尸走肉,而反过来说,只要灵魂完好无损,那么哪怕身体再破落,都可以修好。”

冯羽大概是陆绊认识的家伙里最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实际上,她们的种族应该也是最早认知到这一点,知道做人是有极限的,越是探索超凡,接触异域的知识,就越知道身为人类的极限。

所以冯羽不做人了。

她们舍弃身体,追求灵魂的强大,甚至能够依靠灵魂穿越时间和空间,在历史长河里代替某人存在。

嗯?

这么说起来,冯羽和自己倒是挺像的。

穿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夺舍的一种。

“你的身体素质还是挺不错的,虽然有点不太惹人喜欢的杂草,但作为容器而言相当不错。”

冯羽忽然开始评论起陆绊的身材来,让他有些后背发凉。

当然陆绊清楚冯羽是没有夺舍自己的想法的,不然刚才就不会把自己的意识塞回去了,直接拿走就完事了。

“要好好锻炼身体,我已经记住你身体的味道了,以后要是在异域遭到了什么不测,我会帮你把尸体领回来,然后再附身的。”

冯羽说着有些让人感到害怕的话。

“那我可谢谢你了。”

陆绊笑了笑。

这样至少自己的尸体不会被那些不可名状的怪物用来做奇怪的事情,也算积了一份功德。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那些人应该快要抵达神殿的深处了。”

冯羽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