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叶家人还是围观者,全都安安静静地听着。

全场只有屈老师一个人的声音,用最标准的普通话,将信上描述的那些词句一字不漏地读了出来,在人们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壮阔的蓝图。

没错,这封信就是叶欢写来的。

叶欢的学历是初中肄业,但也是学过写作文的,她拿出当年读书时都不曾有过的精力,绞尽了脑汁,写了这么一封信,传到了叶家人的手里。

她的目的,就是想让叶家人知道叶宁的现状。

当初叶宁带着宁巧云和叶欣离开,她是亲眼看到的,后来又听说镇上那家宁氏糕点,是叶宁的铺子,叶家人还拖家带口地去闹了好几场,希望从叶宁手中抠点钱出来。

所以,叶欢一直都知道,叶家人是贪婪的。

一旦这些人,尤其是老太太赵凤仙,知道叶宁如今在大城市里过好日子,肯定会按捺不住搞事的心情,只要这些人缠上了叶宁,那叶宁就摆脱不掉这些吸血鬼了。

这可不是从前在红旗大队的时候了。

当年十里八村所有人都同情宁巧云受欺负,同情叶宁弱小,处处帮着她们,可如今叶宁已经是大老板有钱人,她要是不肯认亲爷爷亲奶奶,不肯认乡下的穷亲戚,赵凤仙势必会撒泼打滚去帝都大学控诉,败坏叶宁的名誉。

如果叶宁还想要名声,那就一定会好好安顿叶家人,只是开了这个头,那她就再也没有办法摆脱;如果她狠心绝情不管不顾,那么她将会被无数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不得不承认,叶欢是了解赵凤仙的。

光是听了信上的内容,老太太就按捺不住了,一张脸泛着红光,像是被天上掉的馅儿饼砸中了一样,像笑但是又怕被人发现她的小心思,于是死死的忍着。

屈老师读完了信,才说道:

“就这些了,没别的内容,也没写落款,不知道是谁寄来的。”

“哎呀,管他是谁寄来的,都是个大大的好人!”陈冬梅喜笑颜开,“咱们宁丫头出息了,都过上有钱人的生活了,怎么也不能忘了我们这些长辈啊!尤其是二伯,你可是宁丫头她亲爹,她肯定是要给你养老的!”

陈冬梅的话正好合了赵凤仙的心意,她虽然只提到叶爱国是叶宁的亲爹,但亲奶奶亲爷爷也是不可否认的!

想到这里,赵凤仙一颗心顿时就热络起来,她把信从屈老师手中拿过来,然后把屈老师往门外推,卸磨杀驴地开始赶人:

“都围着干什么?没见过从帝都来的信啊?也对,你们家可没有一个赚大钱的孙女,也就只有看着羡慕的份!”

围观人群中,有早就和赵凤仙不对付的,也有看不惯她的,立马讽刺道:

“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宁丫头是被你这老婆子亲手赶出去的?她挣钱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当初叶老二跟宁丫头她妈离婚,写保证书的时候,我们可是亲眼看见的!你这个心黑手辣的婆子,以前对宁丫头非打即骂,现在人家发达了你就贴上去,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我呸!你个老虔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告诉你,叶宁是我孙女,嫡亲的孙女,就是赶出去了她身上也流着我老叶家的血!她敢不孝顺我这个亲奶奶?”赵凤仙啐了一口,又得意洋洋,“你等着,我马上就收拾东西去帝都过好日子,你这老虔婆就看着吧!”

说完这话,她把叶家大门一关,将所有的目光都隔绝在门外。

而被他们喊来帮忙读信的屈老师,忙活了一场,读信读地口干舌燥,不仅连口茶都没喝上,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还被人这么推了出来。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就算是性格再好的人,被这么对待,也忍不了了。

屈老师黑着脸离开这里,临走时还撂下话:

“以后老叶家的事别找我,我一个教书先生,没那个能耐帮他们的忙!”

以前便提过,屈老师本身是城里人,是下乡插队的知青,骨子里既有城里人的高傲,也有文人的脾性,不过是因为在红旗大队插队时间长,得到不少关照,又感念这里教育落后,所以才在这里落了户,并且娶妻生子安顿下来。

所以,他是自愿奉献在这里的,可当初关照他的人里,并不包括叶家人。

这么多年他好气性儿,乡亲们谁又困难,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帮就帮,谁家写信读信读报纸寄包裹,他也都不拒绝,可他也没有用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的爱好。

老叶家这分明是听说叶宁在帝都赚大钱了,认为自己可以水涨船高鸡犬升天了,所以就不把红旗大队这些乡亲们放在眼里了。

就这一家子不会做人而且目光短视的,以后绝对没什么好日子过。

屈老师头也不回地走了,其他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便也各自回去了,走的时候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刚才听到的信。

对于红旗大队的乡亲们来说,最值得讨论的就是叶宁赚大钱的事,谁能想到这些年过去,当初在这个小地方受尽欺凌的小姑娘,居然成了帝都的有钱人呢?

只能感叹一句同人不同命,叶宁就是命好!

如果叶宁知道这些人的想法,恐怕要嗤之以鼻了,从来就没有什么命好不好的说法,她的确是有小锦鲤的气运帮忙,但有今天的成就,也全靠她一步一步打拼。

与此同时,关起门来的叶家人在分家之后,头一次坐在了同一张桌子旁边,桌上放着那封帝都寄来的信。

众人沉默良久之后,还是赵凤仙率先开了口:

“都说说看,打算怎么办?”

“妈,我觉得这封信有问题。”叶爱党是叶家脑子难得清醒的人,一般不多话,但说话必定是重点,“这信也不知道是谁写来的,她说叶宁在帝都过好日子,谁知道是真的假的?而且,咱们家根本不认识帝都的人,平白给咱们写封信,怎么看都有问题。”

江玉蓉虽然也自私且小家子气,但怎么的也不会拆自己丈夫的台,于是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得坐在一旁。

“哎呀,万一是真的呢?”陈冬梅问道,“我觉得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看不下去咱们一大家子窝在这个残破的瓦房里过日子,特地送来的好消息!再说了,是不是真的,去帝都看看不就知道了!”

“马上开了春就要下地了,哪还有时间去帝都?要是耽误了地里的收成怎么办?”叶爱党皱着眉头,还是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