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一走,房内便安静了。

没人陪沈颜说话转移注意力,身后细细密密针扎一样的疼痛感越发清晰,痛得他心里那丝悸动慢慢减弱,终于垂了下来。

饶是隐隐疼着,他还是慢慢沉入睡乡。

毕竟夜里“辛苦”解毒,白天又挨顿暴揍,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傍晚时分仆役喊他吃饭,他都没感觉到,兀自沉沉睡着。

天色愈晚,翠竹峰顶渐渐陷入沉寂。

澋涵从下午开始就有些烦躁。在寝殿沉闷打坐,精神也不甚集中。

挨到半夜还没有困意,他便推门出去,就着月光,从寝殿一路往前,沿着后厅、中厅、正厅的路线走到练武台一角。

宽敞的练武台空荡荡的,只有夜晚的山风打着旋儿一阵阵卷过。

目光无意识地望向沈颜的院子,踌躇半晌,他终于抬脚绕过练武台,顺着弟子们院落的围墙一路向后,来到最里面那间。

其实他的寝殿一出门右手边就是沈颜的院子,也不知为何非要绕一大圈。

吱扭一声推开院门,他缓缓走进去。小院西侧房传来两个仆役低低的交错的呼吸声,睡得正熟。

脚步停在卧房门口,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看一眼。

忽然,室内传来低低呓语声。

来不及思考,他一下推开房门,大步踏入,看向沈颜卧榻。

床边高几上燃着一尾豆黄小灯,灯影闪烁下,沈颜侧头趴睡着。

浓密的眼睫毛盖住眼线,偶尔微微打个颤,看起来非常乖巧。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泛着柔光,有种年轻人的稚嫩感。

薄唇上干皮翘起,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指尖时不时无意识地蜷曲一下,断断续续低唤:“水……渴了……打水来……”

这是睡迷糊了,口渴都不想醒。

这个顾清,把重伤的师弟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着实粗心!

皱皱眉,澋涵转身把门关好,走到桌前,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清水。

端起杯子,指尖触碰到杯面,才发现水是凉的。

没多想,直接将灵力逼在手心,握了片刻,杯中便冒出浅浅的热气。

感觉水温正好,他走到沈颜身边,右手捏着杯子,左手托起他脸颊,将杯中水一点一点喂进去。

因是趴着的动作,沈颜只能侧脸喝,大部分水从唇角漏下来,把澋涵的袖口浸湿大半。

不过到底是喂进去些。

喝到水的沈颜满足地长长“啊——”了一声,迷迷糊糊中感觉脸上覆了一片清凉柔软的物什,忍不住小幅度扭头蹭了蹭。

澋涵手一僵,想都没想就迅疾抽出,沈颜的脸直接砸在被褥上。亏他睡得酣,竟完全没有惊醒。

“不省心!”

低声斥骂一句,澋涵捏着空了的水杯在床沿坐下。听着身后沈颜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一颗心渐渐放下来。

没多久,沈颜动了动,百转千回、极为动情地唤了一句:“怀玉……唔……”

“咔!”澋涵手中的水杯应声而碎。

腾得站起身,下意识握拳,却被瓷器碎片扎地打了个激灵。甩手扔了碎片,血从他玉白的指尖淅沥沥滴落下来。

混账!孽徒!岂有此理!

他连转身看一眼都懒得再看, 怒气冲冲踏出房门,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