澋涵坐主位,沈颜苏浅分别在他左右两侧,顾清凌苍顺着沈颜的位置往后排。苏浅那边空荡荡的,大家有默契地给他腾了好大一块空间。

桌上摆了十几盘看起来不错的菜品,什么红烧狮子头、口水鸡、酱肘子、清蒸鲫鱼、卤煮咸鸭,都是这几日沈颜刻苦练习、又经过顾清品尝以后才准许上桌的。

此外还准备了甜酒、烧酒、果酒等不同酒类,再配些颜色鲜艳的瓜果,圆桌被挤得满满当当,十分热闹。

沈颜先笑眯眯地给自家师尊倒了一杯甜酒,又给其他人和自己倒了烧酒。

澋涵点点头,举起酒杯道:“你们一年来刻苦修习、互助互爱,为师很欣慰,为师敬你们一杯。”

“谢师尊!”几个弟子忙道了谢,赶在师尊之前将酒饮尽。凌苍也厚着脸皮喊师尊,不过大家已经把他当成翠竹峰的人,对此乐见其成。

师尊开了场,后面就是弟子们自由发挥。沈颜抓紧时间向师尊显摆:“这些菜都是徒儿做的,师尊尝尝。”

说着手起筷落往澋涵面前的碟子里夹了好几样菜。

一样一样尝过,澋涵侧头看了看小徒弟眼巴巴求赞扬的模样,说道:“嗯,不错,你们也尝尝。”

顾清他们便提筷子品尝起来,顺便很给面子地夸奖沈颜手艺不错,有做菜天分。

沈颜趁机将手指伸到澋涵面前:“师尊,徒儿为了学烧菜,手指都被烫红了。”

澋涵垂眼看看毫无烫红痕迹的食指,又看看眼睛亮晶晶的小徒弟,无奈地抬起手,以大拇指蹭了下小徒弟的食指侧面:“你辛苦了。”

沈颜缩回手,嘿嘿地傻笑。

“阿颜小时候净闯祸挨揍,现在才想起来撒娇。”顾清感慨地说。

凌苍顿时哭笑不得——按理说他家清清也该开窍了,怎么对这种显而易见的情趣一点不懂呢?唉,伴侣太年轻也让人惆怅……等等,若说年轻,沈颜这小兔崽子好像还不到三十吧?

这么一想更让人惆怅呢!

顾清对自家伴侣的怨念毫无感应,犹自给澋涵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甜酒:“师尊,弟子敬您,祝愿您新的一年诸事顺遂。”

澋涵含笑接过酒杯饮了。

顾清敬过酒,苏浅便跟着敬:“弟子希望师尊永远平安喜乐。”

到沈颜这儿,祝酒词变成了:“徒儿愿师尊每日都开开心心,若是哪日不开心,便揍徒儿一顿出出气!”

大家轰然笑起来,澋涵也忍不住笑道:“你这小猴儿,就属你皮!”

几个弟子各自敬了澋涵一杯酒后,就不敢再劝师尊喝酒,转而互相劝起酒来。

喝过几轮后,苏浅便先行告退,紧接着凌苍和顾清就说要去山下逛逛,问沈颜去不去,沈颜忙不迭地拒绝,说要留下来陪师尊。

很快诺大的中厅便只剩澋涵和沈颜。

“师尊还喝酒吗?”沈颜想起檀花谷那晚师尊喝醉后的热情,有些蠢蠢欲动。

“不了。”澋涵想到的是在小徒弟身上留了好多羞羞的痕迹,不肯多喝。

“我陪师尊在山上走走吧?”

“好。”澋涵站起身,没走几步便被沈颜追上来挽住手。

出了中厅才发现雪还在静谧地下着,沈颜忙从戒指里取出一柄伞将两人遮住。

深夜,暗白的世界中点缀着一排排大红灯笼,清冷与靡丽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有一种欲拒还迎的温柔。

远处传来人们嘻嘻哈哈的喧闹声、时不时“砰”地炸响的炮仗声、“劈里啪啦”的鞭炮声,脚下则是规律且清脆的“咯吱咯吱”的踏雪声。

空气是冷的,伞下沈颜牵着澋涵,两人周身却氤氲着温暖气。慢慢踱着步,欣赏雪夜山景、倾听万家烟火,连时间的流淌都变得舒缓起来。

走到峰顶边缘时,视野骤然开阔,能看到山下落仙镇上忽明忽暗的亮光。

旁边有块高大的山石,正好能躲避风雪,沈颜走到山石前,收起伞,一撩袍子就要席地而坐。

“等等!地上都是雪你就要坐!”澋涵忙拉住小徒弟,指尖放出灵力,做了个软藤座垫。

“谢师尊!师尊的座垫总是特别舒服!”沈颜坐在藤垫上,盘起腿,长臂一捞,“师尊坐我腿上。”

澋涵被小徒弟一拉,便跌入他宽阔暖和的怀里。

沈颜从后面环抱住自家师尊,拥着他一起看山下影影绰绰的火光,还有其他山头放飞的朵朵烟花。

“如果每年都能这样陪师尊就好了。”沈颜喟叹一声。

“我……也希望如此。”澋涵将手覆在小徒弟的手掌上,无意识地蜷起食指在他手背上画圈圈。

几息之后他接着说了句:“颜儿。”

“嗯?师尊唤我颜儿?”沈颜喜出望外,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能再听到这个昵称。

“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喜欢地紧!”沈颜笑着凑到澋涵耳边,以脸颊磨蹭他的耳廓。

“先别闹。在凌雪峰闭关时,每年除夕我都为你准备压岁钱。”澋涵边往旁边躲边说,“今年也准备了,先给你,明日一早给的是与他们一样的。”

沈颜不由愣住,就见师尊从戒指里摸出一只大红色锦囊,上面绣了个“福”字。

“这里面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块上品灵石,希望颜儿平平安安,长长久久。”

澋涵说罢,并不将福袋递给沈颜,而是放在身侧的雪地上。

放好以后,取出一只新的放在刚才那只旁边。如此重复取出十只福袋,在地上摆了个“久”字。

洁白无暇的地面上,以福袋组成一个红色耀眼的“久”字。

沈颜看得心口鼓荡,眼圈酸涩,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臂,像是要将怀中人深深嵌入灵魂。

“太紧了。”澋涵被他的气息紧紧包裹,忍不住轻颤。

沈颜忙松开些,喃喃道:“沈颜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师尊如此厚爱?”

澋涵微垂着头,回道:“不、不知道,也许是,孽缘罢了。”

沈颜将他的长发揽至身前,露出羊脂玉般的颈子,覆上去以唇啄吻他后颈的肌肤,含混着低音说:“徒儿真是,爱极了这孽缘。”

过电般的酥麻感从背脊窜至头顶,澋涵情不自禁地仰起颈子,一只手臂抬起来,向后穿过沈颜耳侧,插入他脑后发中:“颜、颜儿。”

“怀玉君。”沈颜顺势捧住澋涵下颌,以食指轻刮他柔软的薄唇。

澋涵忽然全身一僵,闷闷地说:“有人上山,好像是你那位唐师兄。”

沈颜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拧眉低声哀嚎起来:“啊?那位爷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啊!”

澋涵放出灵力,将两人的气息遮掩起来,随后一张口,狠狠咬住还搁在自己唇边的食指。

“疼疼疼!师尊饶命!”沈颜下意识地向前俯身,装哭腔告饶:“这几个月我都是躲着他的,一句话都没说过!”

“好吧……”澋涵迟疑地松了松齿根,想到刚才咬得挺用力,转而用舌尖在食指上舔了几下,以示安慰。

“师尊!”沈颜哑声低喊,软磨硬泡地将这撩人的妖精就地正法。

唐奕风到处找不到人,慢慢下山去了。

做过一轮后,沈颜将地上的福袋收好,抱起自家师尊回寝殿继续。

殿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澋涵懒洋洋地,小指都不想动一下。

看小徒弟收拾停当要出门,他忙叫住:“颜儿!”

“嗯?”沈颜单膝跪在床头,柔声回应。

“颜儿,我们在一起也有几个月了,你愿不愿意……与我解除师徒关系,结为……结为道侣?”

沈颜的脑海轰得一下就炸开了!

这是他迄今为止听到的最有冲击力的一句话!

他感觉控制不住全身的颤抖,嗓子眼又酸又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澋涵吃了一惊,翻身挪到床边,伸出手指拭去小徒弟脸颊泪珠:“怎么哭了?你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师、师尊,”沈颜紧握着拳,努力说道,“成为师尊的道侣,是我毕生所求,只是现在我没有修为,更没有成就,怎能让师尊下嫁于我?”

澋涵轻柔摩挲小徒弟脸颊:“你知道我并不在意外人怎么看。”

“师尊,这与外人无关,是我自己无法接受,我不能让师尊这颗明珠蒙上一丝灰尘,包括我自己!”

“颜儿你……”澋涵蹙眉叹了一声,“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明珠,感情没有高下之分,你何必这样妄自菲薄?”

“师尊在我眼中就是最美好的,而我还需要非常非常努力,才能追上师尊的步伐。”沈颜执拗地说。

“若是你与我结为道侣,别的不说,至少不用每次都赶在天亮之前离开。这你也不愿意吗?”澋涵温柔地哄他。

沈颜摇了摇头。

“以后逢年过节才准你留宿,你能忍受吗?”澋涵加大筹码。

沈颜犹豫了会儿,点点头。

澋涵无奈地捏了捏小徒弟脸颊:“傻瓜。回去好好休息,早上不用起那么早来拜年。每次你黎明刚回、清晨又陪你师兄练剑,我都心疼你累。”

沈颜的鼻头又是一酸,重重地嗯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告别师尊。<author_s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