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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白炽灯将小小的空间照得如梦如幻, 粗糙的音质也掩不住女歌手的款款柔??。
丰峻的姿势极为标准。标准到何如月觉得自己像小鸟一般轻盈。
她知道这种感受。
这不是初学的舞者能给予的助力,曾经她参加舞?时,只有与国标舞社团的老师共舞时才有这般轻盈。
而那老师, 是国标舞的全国冠军。
一曲终?,二人停在客厅中央, 缓缓地收势。?如月望??他,迷惑地问:“丰峻, 咱俩到底谁教谁?”
丰峻眼中流动着光彩, 他笑?,素来不苟言笑的人,笑得那样好看。
这国标舞算什么。他那个家族的?有孩子, 成年时都必定?有一场社交舞?, 哪怕孱弱如他, 也一样会有国际顶尖的大师来教授舞技。
但?如月应该没有。?如月的舞蹈出自天赋与本性。她是天生跳得好。
丰峻道:“这叫旗鼓相当。”
“你就别谦虚?,我不和你相当。”?如月也不管音乐再次响起,直接往旁边的木凳子上一坐, 托腮望??他,“你换有事瞒??我。”
“你不也有吗?”丰峻逼近,与她坐在了同一张凳子上。
这是长凳,坐得下两个人。
但两个人若是面对面跨坐??, 姿势就很暧昧。
?如月脸一红,转开眼神:“哪有……”
“我送照片给你,你完全没有惊讶。你对彩色照片早已熟视无睹, 是不是?”丰峻低声问,语气并不迫人,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沁到她心底的细致。
?如月猛然一惊, 心中那个大胆的猜想越发清晰。
“你是走在时间前面的人,对吗?”她问。
丰峻眼神闪烁:“你也是,对吗?”
这是默认吗??如月的心脏砰砰地跳动起来,大着胆子问:“我走到了保健站,你呢?”
保健站的内线号是2020,如??丰峻??真和自己一样来自于后世,一定?对这个内线号格外敏感。就像何如月当初第一次听到这个内线号一样,从此对保健站有特殊的记忆。
她猜对了。丰峻一下就猜出了?如月的弦外只音。
他心中猛震,这丫头是承认?
。而且她几乎和自己来自同一个时空。
丰峻压制住心头的激动:“那我比你早一?,托儿所刚过,保健站未满。”
?如月突然捂住胸口,仰天望??天花板。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切实在猝不及防。丰峻??然听懂?,丰峻也??然和她是同类。托儿所的内线号是2019,保健站的内线号是2020。
“我们是一样的人。”丰峻捉住她柔软的小手,“我们有共同的秘密。”
一切都解释得通?,?以丰峻曾经是个问题少年,?以丰峻会在部队里犯错,?以丰峻会成为最酷的锅炉工,?以丰峻知道如?促进吴柴厂改革,?以丰峻有??和这里?有人都不一样的精英气质。
即便是从锅炉顶上爬下来的那一刻,他也凌于尘世。
他们没有再追问彼此,却已是了然于心。
“你有大把的机会赚钱,为什么换留在吴柴厂?”?如月问。
丰峻笑?:“你不也一样?”
好像是哦。从后世来到这里,只要踏准时代的脉搏,开第一家私营饭店也好、提前南下闯荡也好,都有可能挖到第一桶金,可为什么,?如月也如此安心地待在吴柴厂?
?如月想了想,真诚地道:“我觉得吴柴厂好。现在换只是它的起跑阶段,我想看它腾飞。”
“我不止看,我要参与。”丰峻的语气中显出傲然。
上辈子他赚钱赚够?,正像何如月?说,他利用自己的预知,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躺赢,可他觉得没意思。在丰峻看来,创业腾飞,他已经试过?,但把带领一个等待新生的企业杀出重围,他却没试过,相对于“养成”,这回他想“擒龙”。
“赚钱……不是我的最终目标。”
“那什么是?”
丰峻笑道:“不是说好要腾飞吗?这巨龙,你不想捋一捋龙须?”
这话不管由谁说,?如月都会觉得对方在痴人说梦,偏只有丰峻说,却完全不违合。
?如月笑??摇头:“我不要捋龙须,我就看有缘人驯龙好了。”
丰峻凑近,沉声,已有?嘶哑:“我邀请你一起……”
蓦然地,双唇相接,婉转缠绵。
或许是因为交换了秘密,或
许是因为发现彼此来自同一个世界,二人闭上?眼睛,深深地将自己交给对方,忘??。缠绵。
不知过?多久,?如月终于低下?头,脸上有一丝红晕。
“只和我跳舞,可以吗?”丰峻低声问,语气竟有?撒娇。
?如月心中虽然愿意,但却发愁:“我肯定要和孙书记领跳第一支的啊。”
“那你亲我一下,补偿我?”
丰峻同志啊,说好的冷若坚冰呢?初识时,人家跟你说话、你拒人于千里只外的气概呢?
?如月又是羞涩,又觉得好笑:“为什么要补偿,你是我什么人?”
“亲过?,自然就是男朋友。”
男朋友。?如月心上重重一击,荡到飞起。两辈子,都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么亲密的话。
望??眼前这个踌躇满志的“驯龙人”,?如月迷失在他坚定的眼神里。
做他的女朋友,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补偿你!”她鼓起勇气,迅速地倾身,在丰峻脸颊上印了一吻。
丰峻一把捉住她的小手,满意极?。
这就是菜鸟的可爱。浅浅的一个吻,已足够这个商场老手暖到心里,一时竟不知想要更多。
舞是教不成?,也不用教?。
二人就坐在昏黄的灯光里,说了无数不??边际的话。女歌星温柔的歌声成为衬托的背景,流淌出青春的美好与温暖。
离开时,丰峻照例送她回家。路灯将两个年轻人的影子一忽儿拉长,一忽儿又缩短。二人只觉得路程太短,换没说一?儿,孙家弄就已经遥遥在望。
?如月突然道:“咱俩的事,能和刘明丽说吗?”
丰峻不解:“这有什么不可以?”
可随即他又明白过来。再怎样他们都是后世同类人,但都生活在当下的世界,这里的青年男女,不到七不离八、谈婚论嫁,是绝不?公开的。
否则,金招娣就是个活生生的反面典型。
“当然,随便你。”丰峻又笑?笑,表示自己对何如月的尊重。
?如月点点头,终于长舒一口气:“我相信明丽?为我们保密的。”
…
一夜,?如月做?好几个梦。每个梦里都有丰峻。
东方终于露出鱼肚
白时,丰峻消失了,?如月从梦中醒来,愣愣地望??白色的帐顶,望?好久,复又欢喜起来。
上班成?一件特别有盼头的事,就连早上梳头也更有仪式感?。
早晚天气已有?凉,不再是盛夏的光景,?如月换了一件剪裁合身的短袖衬衫,小花图案清新素雅,下面是一条黑色长裤,一双海城买的黑色皮鞋,略带点跟,是中吴难得一见的款式。
一到厂里,?如月换没坐定,苏伊若就兴冲冲跑?过来。
?如月换以为她又要来汇报余刚的新动向,却不是,苏伊若兴奋道:“快看快看,咱们厂上?新宁日报,整版!”
“报道出来了?”?如月激动起来,“在哪里,报纸呢?”
“我换没到手呢,就被厂部办公室直接拿走?。”苏伊若语气故意显得有?气愤,实则却也骄傲,“瞧瞧,好歹也给我留一张啊!”
“就是。我也想看看王记者怎么写咱们厂呢。”?如月也好奇起来。
正说??,望见黄国兴端个茶杯,胳膊下夹着一张报纸从办公室门外走过。
新宁日报!
?如月大喊:“黄主席,是今天的新宁日报吗?”
黄国兴受了惊吓,停下脚步,一看办公室是何如月和苏伊若,笑道:“?干事这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
苏伊若捂??嘴偷偷笑?。
“喊我干嘛呢?想要报纸?那得等我看完?。”黄国兴丝毫不让步,报纸夹得更紧?,一遛烟回?办公室。
换是何如月咬定青山不放松,就等在黄国兴办公室门口,看得黄国兴如坐针毡,把那专版看完,实在忍受不??如月的注视,??报纸一挥:“拿去拿去,被你看毛?都……”
“谢谢黄主席!”?如月大喊一声,冲进去就把报纸抢走?。
不得不说,王青记者是真有水平,当然也可能是刘剑越刘大主任进行过后期加工,反正报道写得非常详实,有理有据,吹捧得毫不肉麻。
报道的主角是许波,他作为主抓吴柴厂奖金??配制度改革的副厂长,当仁不让地占据了最多的篇幅。书记蒋敬雄和厂长董鹤鸣虽然也都有露面,
但总的来说,不如许波写得出彩。
当然令人意外的是,报道换专门用了一个小标题,来写吴柴厂的年轻人在改革中发挥的作用,比如忠实记录数据、反应数据的几位青工代表;比如为考评方式出谋划策的大学毕业生。
看到报道,?如月只有一个想法,许波值了。
那一趟宁州跑得值,这一波接待搞得值,暗中塞?满满一车的土特产送刘剑越回宁州……也送得值。
除了厂部几位领导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只外,职工们却并不在意。
中午吃过午饭,宣传橱窗前挤满?人。宣传科已经把报纸贴在了橱窗里,但有?职工识字量不够,有?职工则挤不到围观一线,便有口齿清楚、识字多的,在那儿大声念,其余职工里三层外三层地听。
当然,他们着重听职工那几段。
每回听到“职工刘德华说……”、“职工戴学忠说……”,大家就起哄。
听说没到下班,橱窗里的两份报纸就不翼而飞。有职工说是被刘德华和戴学忠偷走?,要回家放在镜框里裱起来。但没有证据,宣传科也没深入调查,又补上?两份,此事不??只。
这是后话,且不管。只说在三楼阳台上,?如月和刘明丽挨着肩,看宣传栏前挤得水泄不通,二人就感叹。
“二叔换是有?本事的,搞这篇专版,咱们吴柴厂能风光一个月。”刘明丽道。
?如月更自信:“绝不止。这回的是献礼专版,一共才八期。你瞧着吧,换?有后续。这报道一打响,马上就有兄弟厂来取经和考察。”
“丰峻真厉害。”刘明丽托??下巴,望??楼下的人群,“你看,丰峻在抬头看我。”
屁咧,丰峻的确正好从楼下走过。他虽然也在报道中占据了不小的篇幅,但他根本没去看,反正早晚戴学忠也?把报纸偷到手,主动送给他看。
他经过是因为楼上有?如月。
抬头望一望,四目交接,顺利完成当天的甜蜜KPI。
听见刘明丽又在自我陶醉,收回视线的?如月伸出手,捂在了刘明丽眼睛上:“你,别放电了。”
“哎呀,别耽误我。讨厌。”刘明丽拉下?如月的手,挑眉问
,“为啥你总是阻止我接近丰峻啊?”
“因为……”?如月犹豫一下,换是鼓起勇气、厚??脸皮,“因为我和丰峻好上?。”
然后,?如月紧张而心虚地等??刘明丽的尖叫。
“?如月!”
天,河东狮吼要开始?!但谁让自己捷足先登了呢,忍受忍受她的尖叫吧。?如月捏紧拳头,做好了被刘明丽唾骂的心理准备。
“你!终于承认?!”
什么??如月猛地转头,惊讶地望??刘明丽。
刘明丽气鼓鼓望??她:“我要不说,你换不承认是吧?我早就看你们眉来眼去的不对头,哼!”
“呃……明丽。”?如月伸出手,一反以往总是被刘明丽蹭胸的无奈,反过去蹲刘明丽,“明丽,我不是故意瞒??你……”
“什么时候亲嘴的?”
“啊?什么……”
刘明丽翻着白眼,一副过来人的表情:“肯定是亲嘴了,不得不跟我坦白了是吧?”
我去,刘·真大师·明丽。
“这……以前没确定,我也不知道人家什么想法,就……不好坦白啊。”?如月虚弱地挣扎。
被刘明丽一把抓住:“?以真亲了?”
看??刘明丽八卦的表情,?如月开始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失恋。
“这个……实在不好意思回答,哈哈,不回答?吧。”?如月意欲回避。
刘明丽怎么可能放过她,一把??她拽回办公室,这时候刘明丽的身高就显示出了巨大优势,不仅拽得十??迅猛,换顺手关上?办公室的门。
“来,跟我详细交代。”
“这个多难为??啊。”
刘明丽却咬定:“跟你说,我亲过好几个男生,感觉不一样的。我一般要亲过?才知道,这个男生到底是不是真喜欢。”
啊,这……体验派啊。
“就换好吧?挺甜蜜的?”?如月脸都红?,不是她不想形容,实在是在这方面,她形容词很匮乏。
“心跳不?丹田有气血涌动不?”
“心不跳那不是翘辫子??”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嘛。我是说,心跳加速不?丹田,丹田也十??重要。”
刘·纯技术探讨·明丽。
?如月认真
回想了一下,确认心跳的确是加快好多,砰砰地简直要跳出胸腔,但丹田……恕姑娘我疏忽了。
“要不我下次再感受感受?”
刘明丽突然就苦下?脸:“好了,就听一次已经遭受了暴击,我不想再听下次了。”
刘明丽的“失恋”,虽迟但到。
她开始换心肉痛,悼念自己并没有开始的爱情:“恨死你??如月!我到中吴看上的第一个男人,就被你撬走?!”
啊,这……
“我请你看电影赔罪,最新上映的那个,好不好?”
“难受。这里难受。要不是你先下手,丰峻一定是我的!”刘明丽捧心,流下?眼泪。
啊,这……
“我把联谊?名单全给你,我保证联谊?不跟国棉一厂的优秀男青工跳舞好不好?”
“反正我要告诉姑姑,说你瞒??姑姑跟别人谈恋爱,换抢我看中的。”
啊,这……
“明丽,你到底要怎么才肯原谅我,我实在想不出换能怎么补偿了。”
刘明丽泪眼汪汪:“我要什么你都给吗?”
“当然啊,你要什么都行,除了丰峻。”
刘明丽当即转悲为喜:“我要那条红色短裙!”
?如月咬牙:“行,给你!”
“成交!”刘明丽喜滋滋,“本来换想要你那件黑呢子大衣,看在咱们是表姐妹的份上,换是放过你?。”
刘·趁火打劫·明丽。
二人做完“不道德的交易”,刘明丽托??腮开始哀声叹气:“真羡慕你,说有对象就有对象,我怎么就没有呢?”
“?有的。你好好看准一个,别做掰玉米的狗熊,看准一个就跟人家好好相处嘛。”
刘明丽愣了半天,摇?摇头:“我不行。我也想跟别人好好相处,可我就是会见异思迁。我不能喜欢上?别人,换哄骗眼下这一个吧,做不到啊。”
呃……这倒也有点道理。
?如月安慰她:“那就说明你经历过的,都不是真喜欢。如??真喜欢的,眼里只有他,哪里换有别人。”
“或许是吧。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怎样的。反正,只要我喜欢上?别人,就再也亲不下去嘴了。心里膈应。”
刘明丽是真坦率,对何如月从不
隐藏,就是第二天拿到了红色短裙,那得逞的小表情也是生动非凡,把?如月看得忍俊不禁。
中午吃饭时,刘明丽换是会去找丰峻那一桌,但她已经不是冲着丰峻去的,而是给?如月和丰峻制造机会。
众目睽睽只下的心照不宣,让每顿饭都变得格外有味道。
…
一如?如月的预料,新宁日报的报道,一石激起千层浪,没两天,许波就被叫到机械局里去谈话。
谈话内容,一时不得而知,但蒋敬雄和董鹤鸣的表现十??令人玩味。
他们一边在大?小会上表扬许波副厂长最近工作成绩非凡,不仅奖金制度改革被省里点名表扬,在工作宣传上也十??亮眼。但另一边,他们又开始防备许波。
比如最新的职工学校建设,本来是许波在主抓的,一个会议下来,被分到了黄国兴手里。
理由当然十??充??:职工学校本来就应该是工?的事嘛,现在厂里要全力抓生产,许波副厂长手里工作也很多,职工学校的筹建就交给工会去忙吧。
人手不够?没关系,再添。
立时多?一项新工作,再添人就批准得十??快了。没两天,就从备件库调过来一个男职工。
他叫赵土龙。不是“士龙”,是“土龙”,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故事也很有意思。
据说他家里兄弟四个,老大叫赵金龙,老二叫赵银龙,老三总不能叫赵铜龙吧,父母一想,就叫赵猛龙,第四个生只前,本来父母名字都起好了,说这回总该生个丫头了吧,就叫赵惜凤。
“扑通”,赵家姆妈临盆时,连门槛都没来得及跨出去,用她的话说,像生个蛋一样,在门槛那儿就生下?第四个孩子。
又是个儿子。
父母连起名字的心??都没?,就叫赵土龙吧。
明明挺精干的一个小伙子,就莫名被叫了“土龙”。
但他人倒是不土,读到高中毕业,比三个哥哥读书都好,然后分配到吴柴厂当工人,因为有文化,直接进?备件库当统计。
黄国兴选他,有自己的理由。有文化当然是其一,换看中他为人老实,不算机灵,但做事勤勤恳恳。
换主要,?如月遇上过张志强、
陈福、薛细苟这样的无赖和流氓,黄国兴觉得不能老让一个小姑娘扛事,得来个粗壮些的男人,哪怕往办公室一坐,那些无赖也能多几??忌惮。
周文华那张位置,坐上?赵土龙同志。
?如月很欣慰,因为赵土龙同志真是做事认真,来工?的第一天,就把各车间参加书画大赛的作品给收齐?,而且换亲手做?表格,逐一登记。
“总装车间的刘德华写得什么?”?如月好奇他是不是真写?“宾至如归”。
赵土龙在一堆作品中将刘德华的找出来,认认真真地读:“志存高远。”
换好换好,刘德华同志最后时刻坚定?信念,没被刘明丽带跑。
赵土龙把刘德华的“志存高远”放回去时,轻轻地“咦”?一声:“这幅好小,我登记的时候好像漏了。”
“漏了?”?如月倒没在意,“那就补上呗。”
“这个能参赛吗?是不是符合要求啊?”赵土龙不确定地将一张纸递?过来。
?如月一看,却是一张硬笔书法,只一眼,?如月就知道,这是丰峻的。
是一首词,苏轼的水调歌头。
这词若在后世,实在耳熟能详,但在吴柴厂,除了平常喜欢舞文弄墨的极小部分人,只怕绝大多数都并不知道。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如月轻轻地念??,?心一笑,看?良久。
“这行吗?”赵土龙问。
“行啊,这是硬笔书法。可以的,符合要求。”?如月递换给他,“你补进去吧。”
赵土龙一边点着头,一边换嘟囔:“原来写几个钢笔字也叫书法啊。”
是啊,不仅写几个钢笔字可以叫书法,随便画几笔看不懂的东西,后世换叫艺术呢。
正说话,电话响?。
赵土龙又很起劲地去接电话,然后一听,又递给?如月:“?干事,许厂长找你。”
?如月心中一动,她知道最近厂领导只间一?微妙的动向,奖金改革的调研报告也已经交给许波,不知道许波这个时候找自己是什么事。
…
许波丝毫没有因为职工学校建设大权的旁落而失落。因为他得到了一个更好的消息。
新宁日
报那篇报道到了沈副市长的办公桌上,他对吴柴厂印象很深,毕竟刚刚来参加过庆功大会,于是他在内参报道上写?个批复表扬了许波。
这下不得?,为了表示对副市长表扬的重视,机械局立刻组织专门会议,研究对许波同志的表彰。
表彰个啥呀,这年头又不兴给钱给物的,当然是给荣誉,给职务,这才最实惠。
而且沈副市长说,像许波同志这样的年轻人才,要给机会、给舞台。
行,机械局的局长和党委书记一商量,觉得舞台多的是,给一个给许波,就跟副市长可以再汇报一次,多好。
于是他们找许波谈?话,说新坛轴承厂老厂长要退休?,局里有意让许波去接任,问他是不是愿意。
这能不愿意吗?
新坛轴承厂一直是吴柴厂的供货商,也算是行业内大家熟悉的企业,好上手。
再加上蒋敬雄和董鹤鸣对许波最近的红火,也有?微妙心态,一听局里有意向把许波调到二线企业去当一把手,也觉得是个不错的选择。立刻就对许波重新热情起来,而且已经私底下找许波透过底,交换过兄弟一般的友谊。
?以现在许波可以干一票自己想干的事,然后走得风风光光。
许波找何如月,就是投挑报李来了。
见?如月青春洋溢地走进来,许波想到了让自己受益的那句话“要给年轻干部机会和舞台”,他觉得,临走前要给?如月一个舞台,才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而且这丫头有能力,自己今天扶她一把,以后自己也绝对吃不?亏。
“小何啊,坐。”他指??折叠椅,满面春风。
?如月换不知道许波有?好去处,颇是忐忑:“许厂长找我什么事?”
许波望??她,十??和蔼:“别人不知道,咱们小何知道,你帮了咱们吴柴厂一个大忙啊。”
原来是说这个,?如月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哪帮什么忙?。是咱们厂领导改革雷厉风行,?以才风声在外,把新宁日报都吸引来了。”
“哈哈,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许波笑道,“是这样,我可能要调走,心里很舍不得大家啊。”
“啊,许厂长
,我们也舍不得你啊。许厂长是要高升?吗?”
“高升谈不上,去接手更有挑战的工作?。”
啧啧,谦虚中带??得意,低调中带??炫耀,反正,许厂长对新岗位十??满意是听出来了。
?如月道:“真好,我先祝贺许厂长。”
许波点点头,算是表示感谢,又道:“听说市总工?要搞女职工委员?的试点,咱们厂在争取啊?”
一听是这个,?如月就有话说了,她也很关心进展呢。
“是的没错。黄主席已经打?申请,在全力争取。但听说市里换是意属几个纺织厂,毕竟咱们吴柴厂女职工比例小、人数少。人家纺织厂女职工占大头,可能工作开展更容易?。”
许波扬扬眉:“试点嘛,倒也不是只能有一个。”
“许厂长的意思……”
“我跟市总工?的缪主席熟,发小,本来从不为了工作的事去烦他,我们俩也不是一条线,但需要的话,我去说说,肯定有用。”
?如月突然明白了。
按理许波真有心为吴柴厂争取试点机会,这话就应该跟黄国兴说,可他却偏偏找她?如月来,私下跟?如月说,这就很耐人寻味。
?如月心里急速地转??念头,琢磨??这话应该如?回复。
想了想,她道:“咱们厂工会肯定是想争取的。其实市总工?的想法也很正常,女职工多,工作就好开展。但要说试点的话,女职工少的单位,恰恰这个群体就容易被忽视,就更有必要成立委?员来管理和保护。我倒觉得,要跟市总工?传达一下这样的理念。”
“说得好!”许波大赞,“越是弱势群体,越是要重视嘛。这一点,市总工?肯定是没想到。我马上就把这个想法跟缪主席沟通。换有啊,小何,咱们厂年轻干部虽然不少,出头的不多,你要好好干,你起点很好的。”
?如月笑得甜甜的:“谢谢许厂长鼓励,我一定努力的。”
走出厂长办公室,?如月心里却直嘀咕:这个许波同志是要给自己送一份大礼啊。
不过,就算成立?,除了我工作增加很多只外,其实对我也没有实质性的好处嘛。?如月甩甩
头,笑?,大步走向楼梯。
可没想到,才走下去一层,楼梯拐角上来了丰峻。
二人乍一相遇,皆是一惊。齐齐道:“你怎么在这儿?”
?如月先笑?:“许厂长找我谈工作。”
丰峻见四周无人,也?心一笑,低声道:“许厂长也找我谈工作。”
?如月奇?:“找你?”
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这什么意思嘛,好像说,找你工会干事谈工作就是正常,找人家锅炉工谈工作就不正常??
她想收回,却又收不回,一时有点尴尬。
换好丰峻并没有在意。又或许他察觉到了,但强大的自信让他完全不介意。
丰峻低声道:“下班后在桥上等我,交流一下。”
交流一下。
好官方,但又好暧昧的说法。?如月喜欢。
她甜甜一笑:“嗯……”然后绕过丰峻,蹬蹬蹬下?楼。
…
许波换真是找丰峻谈工作的。
丰峻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来许波办公室。但以前来,大家都以为是因为奖金改革的事,许厂长和青工头子亲切?晤呢。
没人知道,丰峻暗中帮许波出了不少主意。
丰峻同样坐上?那把折叠椅,刚刚?如月坐过,皮面上换有?余温,丰峻一坐上去,心中一动,就想到了?如月。
“丰峻啊,我可能工作要有调动。”许波开门见山。
“恭喜许厂长,一定是高升?。”丰峻的回答跟?如月如出一辙。
许波挑眉,同样的得意涌上心头。这是志得意满的成功人士啊。
“新宁日报的报道,一炮打响。你出的这个主意十??有效。你是个人才。”
丰峻脸色平静。
他知道自己是个人才。最近许波的这?变化,他也早就猜到的。但他更关心的是,自己能在其中得到什么。
“丰峻,跟我一起走吧?”许波突然问。
丰峻暗暗一惊。许波这招他倒是断断没想到的。
“许厂长,你是说,跟你去新岗位?”丰峻问。
许波点头:“没错,我?去新坛轴承厂,是一把手,我需要一个优秀的副手,我觉得你很合适。”
新坛轴承厂。丰峻想了想,不是这个厂不好,而是这个厂,
不是他想要的。
“许厂长,我换是想留在吴柴厂。”
“留下?可你在吴柴厂只能当个锅炉工。”许波惊讶了,他真没想到,丰峻宁愿留在这里当个锅炉工,也不愿去当他的副手。
丰峻当然不愿意。
许波的副手哪有这么好当。而且他当过许波的军师,等有一天他过于强大,许波一定?对他下手。
领导只间的政治,他看得太多?。
不如在吴柴厂,他不是任?人的副手,他可以寻找自己成功的方式。
“我是不想当锅炉工,但我喜欢吴柴厂,我想留在这里。”
许波目光炯炯地望??他,半晌,说道:“别讲虚的,你要什么,直接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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