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无道昏君(十二)(1/1)

殷离想起些不干净的往事,嗤笑了一声,解灵均被他这没头没尾的笑声弄得毛骨悚然,往后退了退,道,“我都喝了。”

“你还要如何?”

殷离手一顿,轻声道,“我没想如何。”

“先生不必这般怕我。”

解灵均眨了眨眼,试探道,“殷离,我是染了什么重病吗?”

殷离低了低眼睛,道,“先生不要胡思乱想。”

“不过是天寒,染了凉。”

解灵均皱眉,心道,我昏睡了那么久,现在呼吸顺畅,身体爽快,怎么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他轻声问道,“那我还没好吗?还需要吃药?”

殷离看他,突然伸手按住了解灵均的后脑勺,吃劲儿吻住了他,良久,才松开了解灵均的双唇,低声道,“先生。”

“我最恨你这幅样子。”

“明明心里起疑。”

“却是不敢说。”

他目光灼灼,看得解灵均都要将骨头磨碎,融化进去。

“你明明知道。”

“我舍不得伤你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自嘲地说道,“不论我做什么,你都要防备着我。”

解灵均被这一弄,火气也大了起来,阴阳怪气地说道,“也不知道是何人将我关进教坊司柴房。”

“我这一身病痛又拜谁所赐?”

更重的话解灵均还没有说出去口——明明将他禁在深宫中好欺的是殷离,用他最在意的人威胁他的也是殷离,怎着今日倒是他委屈了。

李涯在旁看得心惊肉跳。

今日早朝,又有人不怕死地提出立后之事,殷离自知有些人耐不住性子来,着急地想要往宫里安插自己的势力了,他心里本就烦躁,现下更觉得这帮大臣实在是不懂事,便出言重了几分。

本该没事的,殷离早就知道怎么跟这群人虚与委蛇,但是近日偏生有个不怕死的要仿前人直谏,当朝就点了解灵均的名字,说这人在崇宁帝时国师之位就不知道通过什么不清不楚的手段捞来的。

现下更是不知羞耻,居然敢半夜私会公主。

说这话的是左相的儿子。

这人当朝便被压入天牢了。

往上再牵扯,就是左相了,左相一大把年纪,安插一个在宫里观察着殷离的人不容易,一不小心就被自己的蠢儿子给爆出去了,在大殿上就开始哭鼻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老臣三代都效命大周,愿陛下垂怜啊。”

提到解灵均的事情,殷离能垂怜你就怪了。

这朝堂之上早就是殷离的天下了,只留着一小部分崇宁帝和殷琅的人,左相虽身份地位尊崇,但手里的权势早已经被殷离削得差不多,只不过他需要一个德高望重地前臣来承认他的帝位,才一直没有处理了他。

若换个聪明人,早就该明事理地请辞回家种地了,可这左相偏生还是个贪权的。

今日勾搭这个大臣,明日和那个拉帮结派。

殷离留他一命,本来就是他的仁慈,如今这人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事,谁人能留得下他?

殷离自然生气,当朝便冷笑一声,道,“三代都为大周效命?”

“那三代都为大周而死,左相可愿意?”

殷离针对得不是左相,而是左相身后多少觉得他篡位上夺皇位,名头不正的人。

今日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就此,左相被禁足在家里,别说再怂恿殷离让泗阳出塞了,他自己的儿子还在牢里关着不出来。

朝堂之上一口一个爱卿,下起手来倒是比谁都狠。

众大臣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在蛮子长大的人,果然跟殷琅那种锦衣玉食里、养大的不一样。

人虽然解决了,但殷离的气还没消。

紫禁城里所有人都以为,殷离的逆鳞是殷琅,谁提谁死。

但只有李涯知道,殷离最不能让人提的就是崇宁帝——给殷琅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猥亵解灵均,但是崇宁帝却敢。

殷离一想到这一点,就恨不得是自己亲手杀了崇宁帝。

那样一个懦弱之辈,竟然还敢觊觎先生。

左相儿子真真不冤。

殷离便又想到幼时先生教书,处处维护崇宁帝的画面——解灵均那时本意是安抚他,不让他造反,唤起些他骨血里的父慈子孝来,可他下错了劲儿,这本应该去劝崇宁帝的,毕竟再怎么劝殷离,崇宁帝眼中的冷漠无情也做不了假,如何让他感觉到父慈?

李涯今日下朝看殷离脸色不对,就想差人去清瑾殿通报一声,让解灵均软软性子,莫要跟他硬碰硬,少吃些苦头。

但话还没有吩咐,就被殷离发现了。

这位君王实在有些恐怖,一眼就看出来了李涯的目的,嗤笑一声道,“你通报了也无用。”

“朕开心与否。”

“他何时关心?”

殷离一路回来,心里都在想着,那年他落水,晚上解灵均来东宫探望他时,解灵均身上又多出来一件崭新的狐裘。

白日那件狐裘他明明给自己披着的。

不止如此,进贡的蜀锦,也被他穿在了身上,与白日里分明不是一件衣服。

他听母后念叨过多遍,今年江南进贡来的唯一一块月牙色的蜀锦,也不知道被崇宁帝赏给了哪个嫔妃,藏得极深,让她好找,不知道哪个狐媚子又悄悄承了宠。

殷离没想到,居然会穿在先生身上。

是赏给了先生。

殷离怔怔地看着对方迎月走来,旁的侍从又被他打发走了,解灵均来的也光明正大。

殷离当时明明应该想,这原来就是教导皇兄的太傅啊,长得真是好看,人又出众,以后必然要跟他好好学习。

可是他却在想,先生为何换了身衣服?

为何这么晚了还没离宫?

他早先只在祭祀大典上远远见过一次,后来便再也没机会见过。

今日是第二次。

第二次见面而已,殷离就有种想要把心剖开来给他的冲动。

他知道他不该想这些,可是解灵均走过来抱住他,摸了摸他的额头,询问他是否还难受的时候,殷离便被这种想法充斥了脑海。

母后骂过这位国师大人,说他魅惑君主,大周有这么一个国师,是大周的不幸。

他知道,是母后嫉妒。

殷离那时还不理解,一个男子,有什么值得她嫉妒的呢?

现在见到解灵均,他算是明白了。

殷离想,若是他也祸乱祸乱太子就好了。

殷离怔怔地看着他。

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如果……如果他是君主,是不是,先生就可以祸乱他一个人了?

解灵均看他呆滞的眼神,拍了他一下,皱眉道,“该不会是,烧傻了吧?”

那夜,解灵均怕他高烧,便在东宫陪着殷离睡了一夜,殷离一夜都没有睡好,怕殷琅回来,怕先生发现他们二人是双生子。

……怕先生自此就不会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自己了。

幸得殷琅贪玩,到了早上还没回来,解灵均懵懵地醒来时,才记起来早上还要上朝,然而他宿在东宫,朝服还在国师府放着,干脆就不去了。

殷离记得,解灵均说,“无妨,你父皇不介意的。”

自然,你们二人亲密无间,当然不介意。

……

殷离多看一眼解灵均,便多一分想把崇宁帝从皇陵里将人挖出来再杀一次的心。

解灵均偏生还不知他又发什么疯,烦躁地挥了挥手,道,“我胃疼。”

“你别闹了。”

殷离不知道又胡思乱想了什么,在他耳边,仿若恶魔低语,道,“先生可愿意告诉我,当时为何要拦了崇宁帝的药。

李涯一顿,立马扬声道,“陛下要休息,赶紧都撤下去。”

说完,自己也躬身,战战兢兢地出去了,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解灵均又被提及了心虚的地方,梗着脖子不敢说话,又被殷离压着好亲了一会儿,喘不上气来,求饶道,“殷离,我错了。”

殷离低声道,“先生没错。”

“殷离只是不明白。”

——这事真的是解灵均糊涂了。

崇宁帝至死可能也不知道,想害他的人从来不是那个被祸害到西戎的殷离,而是那个早已经对皇位虎视眈眈的殷琅。

解灵均早年就知道外戚猖狂不是什么好事,他知道,崇宁帝也知道,之所以这样放纵着,无非是外戚揽着大权,不敢轻易连根拔起罢了。

崇宁帝也有自己的苦衷,就连命令殷离为质,都有一部分是外戚的意思。

殷琅当时便受外戚指示,要拉崇宁帝下台,污蔑给殷离,他知道殷离对解灵均有什么心思,便假装可怜,跟最信任的国师说了这一事情。

解灵均那时被他骗了个彻底,还心想,这孩子怎么也不像是个主角啊,蠢得要命,这事儿岂能是随便跟人说的。

解灵均虽然这样想,但还是习惯于惯着他,想都没想,便联系了殷离。

殷离当时还在西戎,解灵均知道当日逼他去西戎做的不道义,所以在那信件里哭得声嘶力竭——说崇宁帝有多么不好,逼得他无路可走,当日解灵均逼他去西戎,也是崇宁帝一手打算,解家几代人命握在他手里,解灵均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才做出了那种糊涂事情。

殷琅受制于外戚,已经够蠢了。

然而更蠢的是,殷离居然信了解灵均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