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无道昏君(十七)(1/1)

韩涼的眼皮跳了跳,道,“少傅陪着你还不知足吗?”

殷璟扭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十分不甘心地说道,“知足,知足。”

解灵均正了正神色,柔声道,“以后跟我住在一起吧,我教你诗书礼乐,别让你少傅教你了。”

韩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殷离一直不说话,现在才抬头看他,似笑非笑地道,“先生这般担心吗?”

“这整个皇宫都在我的监视之下,先生觉得,我若是想要做什么,谁能拦得住?”

解灵均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殷离道,“我不想跟你吵。”

殷璟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转来转去,突然迈着小步跑到韩涼身边,伸手就要掏他的兜,掏了半天,摸出来一对红绳,转身又跑过去,小手慢慢地分别系在了二人的腰间,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道,“璟儿今天出去看花会,有人卖这个。”

“百姓中寻常夫妻都是要买的。”

“父皇和母后也要有。”

解灵均看着腰间编法稚嫩的红绳,心里想这还比不上他曾经玩过的“尘缘牵”,不过也是璟儿的心意,便主动退让,缓和气氛,摸了摸殷璟的头,道,“我很喜欢。”

说罢,颇有些咬牙切齿地抬头道,“那陛下呢?”

殷离看了他一眼,道,“能跟先生绑在一起。”

“殷离高兴还来不及,自然喜欢。”

解灵均松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促狭,拉过殷璟道,“既然陛下高兴,不赏点璟儿什么吗?”

殷离眉梢跳了跳,看着殷璟道,“璟儿想要什么赏赐?”

殷璟看着殷离的眼神,惊悚地往后缩了缩,干笑着摇头,道,“璟儿什么都不要。”

“能让父皇开心,是璟儿的荣幸。”

解灵均薅他耳朵,道,“你还能再没出息点吗?”

“我就在这儿呢,你有什么可怕的?”

殷璟被他扯着耳朵,虽然说不疼,但小孩子泪腺本来就浅,被殷离吓了之后又被解灵均威胁,这下子直接哭了出来,叫嚷着,“不要母后了。”

“母后坏。”

解灵均被他气得半死。

殷璟挣脱开他,讨好地往殷离怀里钻。

抄起凳子指着殷璟道,“你给我过来。”

解灵均看着他认贼作父的样子就生气,你个小兔崽子,还往自己的仇人那边站,可真算是长出息了。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韩涼隔岸观火的神情,眯了眯眼睛,把凳子放下,突然柔声道,“璟儿告诉我,大学士都教了你些什么?”

殷璟只觉得母后今日真可怕,抽着鼻子,看了一眼韩涼,有些怂地道,“四书五经。”

解灵均端坐好,冷漠道,“好啊。”

“四书五经好啊。”

“背了哪些,给我听听。”

殷璟求助地看向韩涼,韩涼笑了一下,看着解灵均打趣道,“行了行了,你自己都背不过,别为难孩子。”

解灵均瞪着韩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教了他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韩涼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道,“哪里是乱七八糟的。”

“教他夸人不好吗,这是为人处世最基本的东西啊。”

“小皇子,正所谓……”

韩涼冲着殷璟抛了个媚眼,殷璟适时地接下话茬,道,“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解灵均的太阳穴都被气得生疼,刚要出口反驳,李涯便推门进来,在殷离耳边说了些什么东西。

殷离放下怀里的殷璟,站了起来,道,“先生,殷离有些事情要处理,先离开了。”

解灵均隐隐松了一口气。

殷离牵着殷璟的手,淡淡道,“殷璟还是送回重华宫吧,清瑾殿太小,怕他吵到先生清净。”

“韩涼,你陪着先生聊会天。”

说罢,也不管解灵均同意不同意,兀自离开了。

这屋子里终于走了一位大神,周围人的呼吸都有些轻松。

韩涼漫不经心地走到饭桌旁,开始吃满桌的残羹剩饭,一脸轻松道,“果然还是宫里的饭好吃,不枉我下江南给陛下寻个好厨子,做出来的饭就是跟平常人家不一样。”

解灵均脱力地坐回椅子上,沉默了良久。

韩涼瞥了他一眼,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解灵均心想,自然有,而且很多,可我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信你个龟孙王八蛋啊。

别以为我没在御书房听见,殷离多少主意都是你撺掇出来的。

韩涼看他表情都能猜测出三分他的想法,哈哈地笑了几声,道,“我们以前好歹也是挚友呢,怎么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跟我说了?”

解灵均抬眼看他,道,“辛泽被殷离逼迫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被囚禁清瑾殿时,你又在哪儿?”

“你现在口口声声跟我谈挚友?”

“你要脸吗韩涼?”

韩涼淡淡地看着他,若无其事地夹了一口菜放进了嘴里,咀嚼了两下,道,“阿均,我原来只是觉得你单纯。”

“现在我觉得。”

“你是蠢。”

解灵均无话可说。

韩涼慢悠悠地放下了筷子,道,“既然你要跟我谈,那我们就掰扯掰扯。”

“我问你,若我当日未主动请缨去西戎,我会如何?”

解灵均思索一二,嗤笑一声,道,“堂堂状元郎,自然是天子婿。”

韩涼笑了一声,道,“是了。”

“那我问问你,那时候,宫中待嫁公主是谁?”

解灵均掐着指头算了算,那时候泗阳还是个小孩子,唯一剩下的只有朝旭公主,是崇宁帝最为受宠的妃子生得女儿。

韩涼看他算明白了,又道,“太子登基,先处理的是谁?”

解灵均一顿。

韩涼哈哈笑道,“若是我不跟着去西戎,便要顺了皇命,取那朝旭公主,大皇子上位,第一个要解决地就是她们一家,我何必受连累。”

他夹了一口菜,道,“我知道阿均的态度,你铮铮铁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是因为自崇宁帝,到陛下都护着你。我就不一样了,我宁愿苟活,也不肯赴死。”

他嚼了两口,道,“你都清楚的道理,崇宁帝会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

“殿试的时候,我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我活不长了。”

“我只不过是他压制皇后母家的一个筹码,等他下位,我便跟着一起去了。”

解灵均皱起眉头,道,“这跟我刚刚与你说的有什么关系?”

韩涼蓦然一笑,道,“关系可大了。”

他指了指自己,说,“阿均应该能看出来了,我就是个卑鄙无耻,不择手段的小人。”

“即使我当时救了辛泽,他的日子也不可能好过多少,反而我也要跟着遭殃。”

“陛下执念有多深,你是知道的。”

他站起来,围着解灵均绕了三绕,嗤笑一声,道,“若你当年向着他——不说早了,就说知道他是殷离之后,你就算是哄哄他,骗骗他,辛泽会如此吗?”

“你会被囚禁吗?”

“解灵均,你有资格怪谁呢?”

他伸了个懒腰,颇有些不屑道,“你就拎着你的慈悲为怀渡世吧。”

“你看你能救得了谁?”

“况且。”韩涼沉了沉嘴角,道,“你是怎么就觉得,辛泽自始至终站到你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