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无道昏君(十九)(1/1)

解灵均扶额。

他长叹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话反驳,但奈何韩涼描述地全是事实,他咬了咬牙,道,“我那是有原因的!”

“换你被人无缘无故关起来,什么话也不好好说,你说什么他也不信,你肯定比我脾气还臭!”

两个人互相埋汰了半天,最后都无奈地闭嘴了。

吵下去是没有用的。

解灵均揉着太阳穴道,“我承认是我气不过。”

“气不过殷离玩我这么多年,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不得善终。”

他越说越烦躁,道,“可是关键是他现在不信我啊!”

“我说什么也不信。”

韩涼无语地看着他,道,“你回想一下。”

“你冒充罪犯逃离京城之前,跟他说了什么?”

韩涼叹了口气,道,“陛下总是说,你的话是信不得的,你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哪处做的太过分,成了陛下的心结。”

解灵均愣了愣,还没有说话,外面便突然传来了通报声。

韩涼皱了皱眉头,压低了声音,道,“你坐着,我去看看。”

解灵均的心开始砰砰地跳起来——在事务所里看史书,接触到一些造反的故事是一回事,身临其境又是另一回事。

韩涼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问道,“是谁?”

门外的声音透露着焦急和无措,道,“韩大人,是奴才,李涯。”

韩涼皱着眉头,打开了门。

李涯猛一进去,四周看了看,连忙走到解灵均身边,慌乱无措道,“国师大人。”

“您快去看看吧。”

“陛下他……他晕倒了。”

解灵均瞳孔一缩,惊道,“什么?!!”

解灵均急匆匆地往御书房走,韩涼跟在身后,李涯紧随身边,压低声音道,“奴才已经封锁了消息,只偷偷差人去了太医院,说陛下身体不适,可能是劳累所致,现下御书房外有陛下的亲信守着,出不了大事,奴才便赶紧来请国师。”

他抹了一下额头的汗,苦着脸说,“这宫中,奴才就信国师大人不会害陛下。”

解灵均没听进去,忙着赶路,问道,“他吃了什么?”

李涯抿了抿嘴,道,“陛下忙了一下午,水米未进。”

他试探着看向解灵均,道,“就是不知,陛下去了清瑾殿之后……”

解灵均吞了下口水,心里慌乱至极,他烦躁道,“他只顾着哄我吃饭,几乎什么也没吃。”

李涯脸上多少有些心疼,苦声道,“所以泗阳公主送过来的参汤,陛下才会喝啊。”

解灵均厉声道,“泗阳?!!”

李涯被他吓得有些身形不稳,颤颤巍巍地说道,“是啊。”

“可……可奴才分明检查了,没问题啊。”

韩涼走在他身后,低声道,“今日太医院值夜的人中,可有辛泽?”

李涯回忆了一遍,道,“似乎是有的。”

解灵均脚步一顿。

心里道,完了。

他急匆匆地赶到御书房后,门外守着的是随殷离南征北战过来的人,韩涼也在他身边道,“这人信的过。”

解灵均这才放下心来走进去。

御书房后面有一处暂且休息的软塌,殷离便躺在上面,解灵均本以为自己的慌乱无措是因为不知面对造反该如何是好。

可当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是因为西戎的百媚生,所以才对殷离这般在乎吗?

解灵均脑海里隐隐约约闪过什么片段,似乎曾经有个人,在他面前,也这么得脆弱和无力。

解灵均一阵战栗,回过神来,大步走过去,坐在软塌旁边,看着韩涼道,“若有辛泽参与,现下去太医院请人,无疑是给了他的信号。”

李涯在旁边怔怔地,软了腿,哭丧着脸道,“奴才不知,轻易就差人去了太医院。”

“奴才……奴才不会害了陛下吧?”

解灵均挥了挥手,道,“不怪你。”

他皱了皱眉头,道,“可宫中刚有内乱的消息,戒备加强,他们现在强攻无疑是送死。”

他停顿了半晌,突然抬头看向韩涼,两个人默契地吐出一个词。

“背水一战。”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声音都有些颤抖,道,“传令下去,今晚守备戒严,守好城门,无论何人,都不准放进来。”

他兀自思索着,道,“他们若是真想反了,靠他们自己那点力量怎么也斗不过扎根京城旁的三大营啊。”

“他们能借谁的势呢?”

解灵均想不下去,殷离就躺在他身边,脸色苍白,嘴唇单薄,解灵均单单看他一眼,泪水就要涌出来了。

他想叫声阿离,让他醒醒,可是他不敢。

他怕这人再也醒不来了。

解灵均撇过头不看他,摒弃杂念,道,“泗阳没那种害人的脑子,定然有谁指使她,或者利用她。”

韩涼在旁边,眼神暗了暗,递了个答案,道,“西戎。”

解灵均背后升起一股冷汗。

若真是西戎,他们能悄无声息地混进大周,埋藏京都,定然是跟殷琅的旧部下有联络的,若是这样,便有可能悄悄地运进来一批队伍。

西戎人善战,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解灵均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道,“殷离似乎同我提过一句。”

“是左相一直撺掇着泗阳出嫁西戎,是为何呢?”

“他那老奸巨猾的人,怎么可能顺了泗阳的心意,成就一桩姻缘呢?”

解灵均眼神越发狠厉,道,“他许了什么给西戎呢?”

韩涼皱眉道,“外面那人是陛下亲信,我差他调些人来,先守住紫禁城——李涯!”

李涯连忙跪下接令,韩涼走到案台旁,抽了一张宣纸写着,吩咐道,“现在差人悄悄出宫,去三大营把信件给了刘统领。”

“备战。”

李涯接过来,颤颤巍巍地出去找人。

韩涼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辛泽一旦知道,定然就会行动。”

解灵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不是。”

“他们不敢。”

“造反一事,成功不了就是个死,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他抬头看韩涼,眼神冷静地吓人,道,“所以按这个思路来,下毒是有不确定性的。”

“若是今晚,殷离没喝泗阳送来的东西……”

“他请太医,只是单纯地劳累所致呢?”

韩涼皱着眉头,道,“然而他们既然敢做下毒的事情,就定然做了今晚行动的准备!”

解灵均看着他,道,“那便说明。”

“他们肯定殷离会喝这汤。”

他怔怔地看着韩涼,道,“或者,他们无需保证殷离喝汤,只需要送进来就行。”

韩涼猛地一惊,叫了李涯过来,道,“是泗阳公主亲自送来的?”

李涯瞳孔一缩,猛地跪在地下,道,“是……是泗阳公主的那位小婢女送来的。”

“奴才,奴才……”

韩涼烦躁地挥手,道,“先不用着急认罪!”

他连忙大步走到外面案台上,来来回回检查了一遍那盛汤的器皿,抹了一下外壁,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皱着眉头,道,“味道不对。”

他对着解灵均,道,“我看不出来,我们需要太医。”

韩涼又对李涯道,“立刻去宫外,把王太医接过来。”

“一定注意不要暴露行踪。”

解灵均抬手,道,“他们就不会在王太医家里附近就埋人手吗?”

“况且他来了能如何?查出来又如何,药还是在太医院里,无论如何都要走一遭。”

“而且李涯刚刚就派人去太医院了,我都赶过来了,太医还没过来。”

“多半是被他们的人用法子拦下了。”

解灵均眯了眯眼,道,“先让人把殷璟和泗阳看好了。”

他低下头,摸了摸殷离的脸,心里抽疼一阵一阵地,道,“现在还能喘气,应该不是什么死人的药。”

“他们若是打着殷琅的名字攻城,就不敢轻易杀了殷离。”

“本来是打着平反的旗号,若是真在紫禁城沦陷之前杀了殷离,便成了谋杀亲王。”

“况且殷琅已死,他们这样做,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就算是平反,也不会有多好的名声。”

他突然笑了一声,看着殷离,蓦地感觉,自己可能这辈子都见不着他了。

他伏在殷离身上,不自觉地吻了吻他,看着那张脸,只觉得越发熟悉,脑海里却死活想不起来,他挥了挥手,道,“韩涼。”

“外面挑三个可信之人,御书房后面有一条暗道,直通国师府。”

“国师府现在应该还在,只不过里面没人了,对吧?”

韩涼懵懵地点了点头。

解灵均苦笑了一声,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这是崇宁帝干的事,与我无关。”

“你带着殷离还有几个侍卫过去,这条暗道只有我和崇宁帝知道,崇宁帝不可能把自己做的苟且事告诉他儿子,所以必然安全。”

“你们去了之后,从京城的医馆里找个大夫,他们必然是想不到的,而且国师府荒废多年,不可能有人设防的。”

他皱了皱眉,道,“带上李涯。”

“李涯,玉玺和虎符,都拿上,带着殷离离开。”

“这毒不一定好治。”

他稳了稳心神,道,“我刚刚想了想,若是上面东西味道不对,为何你没事,而偏偏他有事。”

“这东西左右出不了西戎,殷离拿自己的血做引让我喝下百媚生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辛泽也是知道的。”

“提醒着医师往那个方向多想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交代后事一样,突然道,“韩涼。”

“如若我死了。”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

“如若我死了。”

“告诉殷离。”

“我或许……”

“或许还是……有些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