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洛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他心中对法芙娜充满了同情,但却并不难过,甚至还有些隐隐的高兴。

他不再去关注外面两人的事情,带着灰熊走到了楼上,毫无任何障碍的扑到房中唯一的一张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而在小楼外,阴沉的夜色中,雪下得越来越大,将矗立在操场上的两人的身影都几乎掩埋。

法芙娜矗立在原地,她的脑袋抬起,看着面前的男人。

这个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感情,也一直冷淡的男人,曾经赞许过自己,曾经对自己露出过微笑,曾经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自己。

如果自己一直在他身边,迟早有一天,自己火一样的热情,能够融化那颗冰冷的心。

但现在,当她在法庭上,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才知道这种想法是多么可笑。

面前的男人,不是没有感情,不是没有需求,更不是天性冷漠。

只是……他不属于自己罢了。

哪怕是现在,当两人的目光相对的时候,对方的眼眸中都依旧是冷静和漠然。

声音再温和又怎么样?相处时间再多又怎么样?自己为他做的再多又怎样!

“是的……你说的没错”法芙娜的嘴唇轻轻颤抖着,只有她自己,才明白此刻的心有多么痛,“我们从来都没有……像情人那样相处过。”

声音越来越低沉,最终混着一滴眼泪,落在雪地上,又迅速地被冻结。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撒勒迦说,走出两步以后,他忽然在雪地里回头:“生为一个向导,最该做的事情,或许是去找个哨兵。”

那个高大的影子,渐渐消失在操场的一角,就此不见踪影,只留下法芙娜一人,呆呆的立在原地,她的双手紧紧拧在一起,肩膀不住的颤抖,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慢慢蹲下,哭出了声。

“咦?法芙娜教官……你……你怎么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法芙娜头上响起。

法芙娜抬头,就看到一头金色的卷发,和一双蔚蓝色的眼睛。

法芙娜记得这个人,是一年级的优秀学院,名叫……名叫什么?

“教官,我叫爱尔伯特。”爱尔伯特对着法芙娜露出笑容,他将自己手中的伞遮住这个哭泣的向导,蹲下身好奇的问,“有人欺负你吗?”

法芙娜根本没说话,她推开企图过来拉自己的这个男生,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

“教官你别走!我是过来探望石洛的……好不容易弄到了通行证,结果找不到路了。你能不能带我去撒勒迦的住处?”爱尔伯特紧追上前面的向导。

但那名平时看起来开朗有火辣的向导,此刻显然心情很不好,她猛然回过头,脸上露出森然之色,本来美艳的面容,此刻变得狰狞可怖。她猛然睁大眼睛,双瞳嗖的竖成一条竖线。

一股尖利而刺耳的声音响起在爱尔伯特的精神区,他痛苦的捂住脑袋,一下子就蹲在了地上。

等到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法芙娜已经不见了踪影,而自己的探视时间也用光了,必须离开向导区。

“真遗憾……”爱尔伯特耸了耸肩膀,也离开了这里。

天际露出第一丝晨光,照射在落满了雪的校园内,也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射在石洛的身上。

石洛还没醒,他完全沉入梦乡,灰熊就枕在他的肚皮上,睡的四仰八叉。

一人一熊完全没有察觉到,就站在一旁的男人。

撒勒迦的外套都没有脱下,帽子依旧带在头上,清晨的光线没有照亮他,反而将帽檐的阴影,射的更加深,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就这样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床上的青年。

青年穿着灰色囚服,薄薄的t恤根本不能御寒,□□在外的胳膊上有着一道细小的尚未愈合的伤痕,他的双手被拷在一起,毫无防备的搭在头顶,将他的脑袋半遮住,只露出微黑的下巴,和菱角锋利的下巴。

胸膛平稳的起伏着,毛熊的爪子将t恤掀到了胸口,在灰色的毛毛中,隐约露出暗红色的两点。

撒勒迦的喉头微微抖了抖,他还记得,当初在黑暗的夜中,这个哨兵的身体是如何敏感,自己只是轻轻揉了揉,对方就满脸潮红。

而当自己吻上去轻咬的时候,沉闷的哼声和断断续续的呻-吟,仿佛仙乐。

“起来了!”撒勒迦扯了扯自己的领子,将那扣得死死的领口扯开了一点,感觉呼吸顺畅些以后,才用手拍了拍睡的香甜的哨兵。

石洛朦朦胧胧中睁开眼,神志还有些迷糊,眼神也未聚焦,只是不耐烦的举着被拷在一起的双手挥了挥,就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下子,半截腰肢,以及腰肢下,收入裤中的臀-缝,都暴露在晨光之下,连上面的毫毛都清晰可见,像两瓣毛呼呼的大桃子,想要让人在上面狠狠的咬一口。

“石洛,起来了。”撒勒迦的声音不自觉的就温柔了许多,他伸手推了推石洛的肩膀,然后就看到那睡的香甜的青年,忽然从床上跳起,又因为带着手铐和脚镣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石洛彻底的清醒过来,他有些颇为艰难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这种囚服他从来没穿过,昨晚睡前因为要洗澡,脱下来后又穿不好,因为困的厉害,只是胡乱裹在身上就睡了过去。

这会儿当着撒勒迦的面整理衣服,实在是有些尴尬。

撒勒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用着公事公办的口气,淡淡的说:“虽然你在我的这里囚禁,但别忘了干正经事。我已经去跟学校打过招呼了,这三个月内,我负责你的相关训练。三个月后你将会恢复自由,所有的功课都不能拉下。”

“哦!”石洛终于将这套配合镣铐的囚服穿好,并且开启了保暖模式后,才从地上站起来,有些为难的说,“今天开学,我还没去拿课本。”

“我已经给你拿来了!”撒勒迦一脸波澜不惊,他丢下手中的那套电子书,转身而去,“吃完早饭就到书房来,我会监督你的。”

“监督我?”石洛不明所以的和灰熊大眼瞪小眼,他很快就洗漱完毕,吞了两片面包后,就在地下书房里,找到了坐在椅子上看书的撒勒迦。

“我都要干些什么?”石洛翻了翻自己的课本,上面很多东西都是新内容,自己根本看不懂。

“和普通囚犯的生活一样,上午看书,下午训练,晚上劳作。”

“劳作?”

“这里没有需要体力的事情,但是生活记录必须传回监理处。”撒勒迦说,“就给我打扫房间,做饭洗衣服好了。”

石洛松了口气,开始老实的坐下看书,看了一会儿后,他抬头看向撒勒迦。

这个男人正坐在电子屏前,双眼微闭,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怎么了?”撒勒迦闭着眼问,“是有地方不明白吗?”

石洛点头:“我正在看……机甲函数,这里说的武器加载公式……”

撒勒迦就走了过来,拿起石洛的书翻了两下,然后坐到了他身侧。

“现在大一下学期的书就这么难了……”撒勒迦低声感叹,然后拿起笔,开始在纸上画出函数曲线,用着平稳的声调讲解着。

对方的声音温柔,神情认真,修长的手指十分漂亮,石洛心中无法克制的跳了两下。

“明白了吗?”撒勒迦停下来,扭过头去问石洛。

石洛没头没脑的忽然说了句:“昨晚你和法芙娜教官的对话,我听到了。”

撒勒迦的嘴角扯了扯:“我知道。”

“你的日记我也看了。”

“不能给你看的我都加密了。”

“我还知道……你活了很长时间。”

“这是我的秘密,你最好不要告诉别人。”

石洛低下头,过了片刻他再次抬头,眼神中满是困惑:“为什么?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撒勒迦丢开手中的书,他的目光落在青年的脸上,两人对视,片刻之后,撒勒迦说:“因为你想要知道。”

“那……你究竟……是谁?!”石洛的胸膛都忍不住剧烈的起伏起来,“罗拉皇帝时期的第一军校,从来不招收向导!”

撒勒迦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他的眼神变得有些飘渺:“我的父亲是罗拉皇帝的亲卫,一名历史上没有任何记录的哨兵,母亲是一名普通向导。”

石洛的手臂都有些微微发抖,他似乎隐隐约约知道了一些,但又不敢确信。

“当我从第一军校毕业的时候,我也是一名哨兵。”撒勒迦的声音变得格外低沉,深远。

“你原本是一名哨兵?”石洛吃了一惊,“那个时代的哨兵,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向导,如果你真的曾经是一名哨兵,那么你也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向导了?”

撒勒迦的眉毛抬了抬:“是啊,我也有一名属于我的向导。那一年我刚刚毕业,结合热还没到来,但婚期已经定下了,准备三个月后结婚。”

撒勒迦陷入回忆之中。

那是一千多年前的往事了。

那个时候,银河帝国出于全盛时期,那个时候,人类自认为是宇宙间最优秀的物种。

那个时候,每一个哨兵,都能够拥有一个向导,他们就好像是上天安排的那样,互相依赖,互相支撑。

但这一切,都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怪物给打破了。

当在战场上处于劣势的罗拉皇帝,返回皇宫的时候,撞到了自己的向导和异兽领主纠缠翻覆的那一幕。

准备结婚的撒勒迦,收到了一个新任务——加入敢死队,追击异兽领主。

他对于这个任务有些不满,但并未推辞。

毕竟他和自己的向导没见过几面,是帝国基因库根据基因匹配出来的配偶。相比之下,皇帝陛下的命令显然更加重要。

三个月后,敢死队异兽领主的尸体带了回来,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昏迷中年仅二十二岁的撒勒迦。

撒勒迦整整昏迷了三年,三年后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银河帝国早已天翻地覆。

未婚向导已经被送上了绞刑架,身为哨兵的父亲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和对异兽开战的决心,杀死了“被感染”的向导母亲。

而最可怕的是撒勒迦的量子兽,当撒勒迦醒过来后,原本是一只野狼的量子兽,竟然完全变成了一个怪物。

有人说这个哨兵被异兽感染了,有人说这本来就是个伪装的异兽,往昔的朋友、亲人皆尽翻脸,父亲甚至手提光剑,想要亲手杀人。

撒勒迦不得不逃离首都星,四处躲藏流浪,直到那段疯狂的时期彻底过去后,才以完全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名字再次出现。

“我从来都不是一名向导。”撒勒迦的声音悠远,仿佛来自不知名的远方,“我只是拥有比向导更强大力量的一个怪物。我的力量不是来自人类,而是来自罗拉异兽。”

石洛微微抬头,看着撒勒迦,对方的表情依旧那么漠然,双眼中看不出半丝波澜。

他不知道还有多少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撒勒迦身上过,但这一刻,他很清楚的感受到,对方那颗孤独的心。

一千多年的漫长时光,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忍受的。

石洛慢慢地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握住了对方那只修长的手。

撒勒迦的手抖了抖。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石洛低声问。

撒勒迦低头,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却有着一丝温柔。

“因为在你标记了我之后,我……忍不住也标记了你。”撒勒迦勾起面前青年的下巴,吻了上去,“你是唯一一个标记我的人,我也只标记过你一个。这就是原因!”

“唔……”石洛面前的书跌落在地上,他全然无力抗拒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