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黎川盯着沫糯颜的黑眸陡然敛缩。

沫糯颜听话也是一怔,长黑的睫毛颤了下,有些紧张的看司黎川。

佣人端着药碗一走近,便察觉到气氛不对,但又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

端着药碗,立在当场,不知该怎么自处。

沫糯颜握了握手心,乌润的双眼从司黎川沉绷的脸庞微微滑开,看着佣人道,“您把药放到茶几上吧。时候也不知道了,您早点休息。”

“诶。”佣人瞅了眼司黎川,将手里的药碗赶紧放到茶几上,快步走开了。

看着佣人走出别墅,沫糯颜垂眼,暗暗深呼吸了口,抬起灵气的大眼看司黎川,略显僵硬的扯扯嘴角,小声说,“这药是补身体的,不是别的”

沫糯颜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那个“的”字,几乎听不见。

司黎川的双眼像是两颗铁钉,紧紧钉着沫糯颜。

沫糯颜蜷起的指尖不自觉掐着掌心,两道磨扇般的长睫毛慌乱的抖动,呼吸都绵低了许多。

就在这时。

汽车的引擎声从别墅外传来。

沫糯颜蓦地提气,仰起小脸看司黎川,干笑,“应该是四哥和五哥回来了,我去看看。”

说完,沫糯颜抓着双手,转身就要走。

一只胳膊却猛地没从后捉住。

沫糯颜心一沉,咽动喉管,极慢的回头看司黎川,眼眸里的慌乱已经掩不住。

司黎川看着沫糯颜微红的眼和僵硬抽颤的小脸,更是捉紧了沫糯颜的胳膊,嗓音沉暗到极点,“喝药!”

沫糯颜,“”

沉然的脚步声亦在这时迈进了别墅,听在玄関口。

沫糯颜双眼快速眨闪了闪,轻屏息望向玄关。

就见沫西泽一手插兜,一手拿着西装外套立在玄关,深黑的眸犹如一口深井,静默的盯着沫糯颜和司黎川这边。

沫糯颜没料到是沫西泽,手心捏紧了紧,轻声道,“哥,你回来了。”

司黎川薄唇抿直,冷眸邃然偏向沫西泽。

沫西泽对他淡点了点头,站在玄关换鞋。

沫糯颜咬咬唇,看司黎川,乌沉沉的猫眼带了丝恳请。

司黎川黑眸沉敛,松开了沫糯颜的胳膊。

沫糯颜松了口气,快步走向沫西泽,从他手里拿过外套,挂到衣架上,问沫西泽,“哥,你吃饭了么?”

沫西泽一顿,盯沫糯颜。

沫糯颜见此,便知他没吃,在心里轻叹了声,“你等我下,我去厨房给你做点。”

沫西泽朝司黎川看了眼,才对沫糯颜轻点了下头。

沫糯颜对他笑了笑,“我这就去。”

沫西泽看着沫糯颜明媚的小脸,深眸漫出点柔软,“嗯。”

沫糯颜转身便要去厨房。

“停下!”

司黎川忽然喝道。

沫糯颜两条细腿一抖,停下了,侧过身子,无辜的看向司黎川。

沫西泽眉心微不可见的拧起,眯眼盯着司黎川。

司黎川淡觑了眼沫西泽,躬身,单手拿起茶几上的药碗,几大步走到沫糯颜跟前,“喝了再去!”

沫糯颜往药碗里瞅了眼,娇气的瘪嘴,“等下再喝。”

“自己喝,我喂你喝,选!”司黎川压低眉,语气冷硬。

沫糯颜抽了下嘴角,也不墨迹矫情了,果断伸手接过药碗,仰头二话不说喝了。

喝完,沫糯颜用手背挡住嘴,两道眉毛拧成了麻花,把药碗往司黎川手里一塞,转身朝厨房跑了去。

司黎川蓦地扣紧手里的碗,看着沫糯颜奔进厨房的身影,只觉得心尖,钝钝的疼!

司黎川攥紧拳,跨步便要朝厨房走。

“司总裁留步。”沫西泽在这时开口。

司黎川微停,看向沫西泽。

沫西泽伸手朝沙发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司黎川眼阔轻敛,望了眼厨房,两片薄唇合紧。

“小妹自从生了翎时和翎御,身子一直不大好。”

这是司黎川和沫西泽坐定在沙发后,沫西泽开口的第一句话。

司黎川心脏猛然揪紧,沉眸看着沫西泽。

沫西泽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将烟盒抖了抖,抖出一根递给司黎川。

司黎川从烟盒里抽出那根抖出的烟,放在唇边。

沫西泽打开打火机,一串红艳的火焰窜出,倾身,替司黎川点烟。

司黎川盯了眼沫西泽,没拒绝。

给司黎川点烟后,沫西泽才抽出根烟点上,叼在唇边嘬了口,随着厌恶慢吞吞的从他薄唇和鼻息喷出,他低醚微沙的嗓音方徐徐在客厅里响起。

“当年的加油站爆炸一事,想必小妹已经跟你提过,具体的细节我就不多说了。小妹从加油站救出时,出现先兆性流产征兆,好在随行的有医生,暂时保住了孩子。我是说暂时。”

沫西泽看司黎川,“当时我们离白帝很近,本打算火速带小妹去白帝的医院救治,只可惜刚往白帝开出不远,绑架小妹的那伙人便追了上来。我们几番周折,终于摆脱那伙人,但过程波折动荡,小妹又出现大出血的征兆。随行的虽有医生,但缺少止血的药物和医疗工具,根本力不从心。而到临近县城需要半小时的车程。医生当时的判断,小妹和孩子,恐怕都不保。”

司黎川夹着香烟的两根长指蓦地用力。

沫西泽看到烟蒂都被他夹断了,深眸微眯,继续道,“后来本着搏一搏,看她自己造化的念头带她去了县城医院。我记得小妹被推进急救室,整整五个小时才推出来。”

司黎川垂低眸,将夹断的烟碾熄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沫西泽适时将烟盒和打火机扔到司黎川面前的茶几上。

司黎川没动。

沫西泽吸了几口烟,隔着烟雾看司黎川。

司黎川垂着头,他看不清他脸上和眼底的情绪,但仅从他紧绷到青筋直蹦的脖子,便能看出,他此刻内心的剧烈波动。

而且沫西泽肯定。

沫糯颜在与司黎川说起当年的事时,必然会跳过这些。

“当然,最后大人和孩子都幸运的保住了。否则,司总裁今日也见不到小妹和翎时翎御。”沫西泽皱皱眉,说。

司黎川抬起殷烈的冷眸,盯着沫西泽,“后来呢?”

沫西泽看着司黎川红得似要暴血的双眼,微停了停,说,“后来我们得知小妹就是我们要去潼市接的人,便将她带到了榕城调养。”

司黎川还是看着沫西泽。

沫西泽轻挑动眉,“小妹得知叔叔是因你父亲出车祸身亡,又一直以为你们战家不管她死活,再经受了绑架脱险过程中的一些列打击后,对一个孕妇而言,心理上,恐怕都很难再保持正常。”

“什么意思?”司黎川骨节攥到斑白。

“抑郁症!”

沫西泽把烟放到嘴里,“怀孕期间,她许是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倒也自己调节着。尽管身子仍是每况愈下,但至少她肯吃东西,偶尔还愿意与奶奶在别墅周边走走。临产前的一个月,小妹的抑郁症又加重了,坐着坐着就会莫名摸着肚子哭。奶奶瞧着,担心小妹到难以入睡。为了照顾小妹和奶奶,我从美国请了一支医疗团队到别墅,专门负责照顾和调养小妹的身体。到了生产那天,奶奶压根不敢动顺产的念头,直接让医生剖腹。”

沫西泽说这些时,面容很淡,声音沉且慢。

司黎川几乎把自己双手的骨节都根根捏出皮肤。

心脏的位置,像是被无数根隐形的鞭子疯狂同时抽动着,很疼。

疼得他不得不轻启开薄唇,帮助呼吸。

沫西泽盯着司黎川裂红的眸,“生产后,小妹的抑郁症已经严重到无法入睡,没日没夜的待在婴儿房看着翎时和翎御发呆。那段时间,小妹一度暴瘦,最轻的时候,不到七十斤!”

“”司黎川蓦地磨紧牙根,大喘气。

眼眸里的红,堪堪欲坠!

“我和奶奶用尽了办法都无法改变小妹的现状。直到有一次小妹吃了过量的安眠药,被送进急救室抢救。”

“她自杀?”司黎川沉哑着嗓音说出这话时,只觉得心都在颤抖。

沫西泽抿唇,看了眼司黎川,倾身将烟蒂扔进烟灰缸里,摇头,“她也许动过无数次轻生的念头,但没有实行过一次。那次她已经连续三天三夜没合眼,许是太痛苦,加之精神恍惚,多吃了些安眠药。”

这件事现在沫西泽自己说起来,也不免心悸。

考虑到沫糯颜的情况,安眠药这类的东西,都是容甄嬿保管着,她若要,便给她半颗,或是一颗,从不敢将安眠药整个给她。

那次沫糯颜不知怎么找到容甄嬿放置安眠药的地方,一下至少吃了小半瓶。

幸亏容甄嬿时时关注着沫糯颜,生怕她有个好歹,及时发现,将她送往医院抢救。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就是那次,彻底“激怒”了沫西泽。

“这次小妹抢救过来,医生从急救室出来,跟我和奶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妹现下的情况若再没有好转,不需要再吃什么安眠药,不消半年,也就到头了。”

沫西泽说完,咬了咬牙,紧提口气,狞笑着看向司黎川,“想知道我听到这话后,做了什么吗?”

司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