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过一个人吗?有多爱?

你,恨过一个人吗?有多恨?

苍灵没想到,爱一个人,也可以让人如坠修罗道,永生永世痛苦,永远无法超脱。

那么,恨一个人呢?

苍灵知道,芜湖这一辈子所承受的情爱之苦,对她来说,便是修罗道。

微潋的记忆终止的那一刻,芜湖的元魄悠然飘落在苍灵面前。

她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虔诚的缓缓朝苍灵跪了下去。

“我主苍苍,芜湖罪不可恕,但求一死,以消您心中愤懑。”

苍灵看着她,周身耀眼的强光缓缓淡了下来,“不恨吗?”

“不恨。”

“还爱吗?”

“无恨,亦无爱。”

苍灵眼神悲悯,纤纤素手点在她的眉心。

“我可以消去你的记忆,许你一个无忧的来生。”

芜湖俯在她的脚下,轻轻吻了下她的脚尖,“我主苍苍,芜湖只求空空一朝尽,化作飞灰飘散于天地间,但求只做一粒尘埃,无牵亦无挂。”

苍灵许久没有说话,静静看了她片刻,道:“好。”

芜湖抬头,脸上绽放一抹明丽的笑颜,这是这么久以来,苍灵第一次看见她的笑,为自己的真正的死亡而笑。

道道金光大盛,漫天火红的云霞里,只听一声嘹亮的凤鸣声,芜湖的身子飞上高空,一只火红的凤凰翱翔于空,它扇动着巨大的翅膀,摆动着七彩绚丽的凤尾,那漂亮的翎羽放佛晕染着一层淡淡的光晕,绚烂而夺目。

她飞的义无反顾,直冲九霄凌云,声声凤鸣里,苍灵慢慢抬起了手,在虚空轻轻一抓--

那只火红的凤凰骤然消失在云霞漫天的天际,无声无息,什么也没有留下。

唯有鲜红色的片片朱雀花瓣,自高空中零落飘散,像是下了一场花瓣雨,洋洋洒洒撒向大地。

苍灵伸出手,一片花瓣落在她手心,有着潮湿沁香的气味,她知道,芜湖是彻底解脱了。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微潋啪趴在地上,整张脸贴在地面上,哭的肝肠寸断,“她…没有看我一眼…”

哪怕是恨,他宁愿她恨他,恨他入骨,至少这还是对他的一种感情,可是,她连这种机会都不给他。

她终于彻底将他遗忘,用了最残忍的一种方式。

“芜湖!”

他用尽全力冲着天空中大喊,“芜湖!”

“啊--”

虚空中有强烈的煞气冲撞,一团团黑色的浓黑气息自微潋身上迅速扩散,苍灵知道,这个人,心灰意冷之下,万念俱灰之下,一念成魔。

他想自我毁灭!

苍灵微微眯起眼睛,重瞳间有幽紫的华光掠过,“你想死?”她一手劈向他的额头,“妄想!”

“神女!”微潋苦苦哀求,“求您成全我!”

“你,不配得到救赎!”苍灵启唇,幽紫瞳孔凝成冰霜,“微潋,我愿你不死,不灭,永远活着,活在过去的那段记忆里,永生永世承受忘不掉的痛苦,生生世世永远都不会得到快乐,你会永远记得,是你杀了芜湖!”

“不!”

苍灵一甩黑色的宽袍,一团银白色的柔光骤然祭出,打在了他的脑门上。

“啊--”

微潋抱头惊惧的看着苍灵,“不要!求求…。”

他的话没有机会再说完,一阵强光闪过,虚空中出现一道裂缝,微潋的身体骤然消失在缝隙之中。

“这才是你应得的下场。”

苍灵收回手,眸光轻掠,转身的瞬间,看见那道挺直颀长的身影。

白衣古袍,黑发如墨。

“帝君大人。”

微潋去后,苍灵的灵识已经脱离他的元魄,回到了虚空幻境中。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忽然感觉头有些晕,眼底酸涩,模糊一片,她有些瞧不清他的面容。

“小乖。”

临渊朝她奔过来,有些迫不及待,这个九重天上的帝尊大人,头一次,脚步有些踉跄的冲向一个小姑娘。

他一把将苍灵抱进怀里,紧紧的,紧到他的全身似乎都在微微颤抖着。

“我这就带你出去,咱们马上离开这里。”

苍灵被他抱着,眼神却有些飘忽,额上的雨时花慢慢淡去,直到最后,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记。

“神女。”苍灵幽幽问他,“你可有听说过神女?”

临渊的身子一僵,缓缓松开她。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见她一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氤氲着一层雾气,他突然之间,感觉自己再也走不进她的内心了。

“神女,是祖神唯一的女儿,名唤凌苍。”临渊看着她,“小乖,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苍灵推开他的身体转移了话题,“微潋消失了,芜湖灰飞烟灭了,最终我们并没有让她的记忆改变,也没有让她有一个比较好的结局,你要如何带我出去?”

“这里还有一个人,天睽还在这里。”临渊道,“我来之前去过幽灵宫,柴殿告诉我说,绣满夫人在上九重天之前,把残见吃了,而残见就是天睽。”

苍灵一惊,“怪不得绣满夫人的法力能突然之间变的如此强大,原来,她吞噬了天睽的所有法力。”

“是,因此,天睽的精魄也在她体内,你刚才说绣满夫人灰飞烟灭了,那么,天睽应该最终被释放了,他的精魄就在这里。”

“可是,他好像一直不想出来。”苍灵四下里看了看,“我感觉不到其他的气息波动。”

临渊问她:“在微潋的记忆里,发生了什么?”

苍灵简单给他说了一下,临渊听后沉思片刻,接着道:“我了解天睽,他虽然是威震九州的战神,但在感情上却一向很被动与脆弱,他应该早就知道芜湖当年被他所杀的事实,所以才会成为残见呆在幽灵宫之内陪着她,任她为所欲为,甚至最后被她吃了也心甘情愿,我猜想,他应该始终没有勇气面对芜湖,因此在这里,他才一直不肯出现,即使芜湖消散的那一刻,他也不肯出来面对她,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芜湖最终心灰意冷,最终选择灰飞烟灭。因为她为这个男人葬送了一切,而他最后,依然选择做了逃兵,何其残忍。”

苍灵默默听他说着,神情突然间十分低落,语气也变得有些焦躁,“那么,他如果一直不出来,是不是我们便一直出不去?”

临渊看着她笑了笑,突然伸出手探向她的眉间,轻轻帮她揉了揉,“在绣满夫人的记忆与微潋的记忆里,有一个共同的存在,那便是,我。”

他看了下她的眼睛,接着道:“如果需要记忆发生改变,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你…。”苍灵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什么办法?”

“在这里,我只要死了,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