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又被关上,和还不知道名字的男人独处一室,顾欢有些紧张。

他坐在软垫上,盯着桌上洁白的骨瓷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人教过顾欢如何应付这种场面。

看见对面的杯子空着,他终于找到事做,提起胖肚小茶壶给倒了八分满。茶汤清澄,衬着薄薄的瓷杯打出一片阴影。

倒完茶,顾欢又像个鹌鹑样了,盯着桌面好似能看出朵花儿来。

那个敞口的小杯子被只手给端了起来,男人把茶杯凑到嘴边,接着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自己不情愿来?”

顾欢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自己的态度惹到他了?

这样一想,顾欢就更紧张了,连手指头都僵住,他飞快的摇摇头:“没,没!”

“那你是很怕我?”

容商砚放下茶杯,一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顾欢。

“不是,您不吓人……”顾欢眼神闪烁的躲开那道目光,脸上有些热。

被人光明正大的看着,让顾欢觉得十分害羞,如果看他的人不移开视线,最后他会从脸红到耳朵尖!

所幸外面响起敲门声,服务员来上菜了。

容商砚眼睛终于从顾欢绯红的脸上移开,应了一声“进来”。

顾欢小小的松了口气。

几个穿粉色和服的年轻女孩子端着木托盘鱼贯而入,目不斜视,将精致小巧的碗碟一一摆放好,然后站成一排弯腰鞠躬,再依次离开。

门又被关上了,桌上的食物色泽鲜艳,传来诱人的香气。有做工复杂的小菜,茶碗蒸,生鱼片,寿司,喉黑鱼,乌冬面,刺身和海鲜饭,平时顾欢能来吃一次绝对要大声欢呼,现在他却等着对面的“容先生”拿起筷子才敢开动。

在美食的安抚下,顾欢看起来不再像是山中见了老虎的兔子,大着胆子给男人倒了杯清酒。

工作了一天,饥饿的容商砚被勾起了食欲,大快朵颐起来。他吃饭的时候一点也不浪费,姿态凶狠又优雅,像是草原上享用猎物的豹子。

对着这样具有魅力的一个人,顾欢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门再一次被敲响,女孩子们将空碗收走,添上了茶泡饭和水果拼盘。

一顿饭就要结束了。顾欢还记着爸爸说吃完就要做那事……可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啊,这要他怎么办?更何况自己还没试过这种事……

想到奇怪的地方,顾欢脸上退下去的热度又上来了,咬着唇视线不知往何处放。

吃一口茶泡饭压肚子,热汤水暖和了胃,容商砚舒服的眯了眯眼。见对面男孩一脸为难的模样,不禁有些失笑:

“别紧张了,你没这个意思我又不会强求,吃完饭你回家吧。”

“啊?”叫自己来又放回去,这位是什么意思?顾欢疑惑又惊讶的看着他。

“我不喜欢强人所难。”容商砚露出个客气的笑来,“况且令尊安排这事也没有让我知情,你回去应该不用怕受到责怪。”

聪明如他,怎么会猜不出眼前这个青涩的男孩并不受父亲看重,竟然有几分怜惜,于是这么解释了一句。

顾欢愣住了,他原以为是男人向父亲提出的要求,没想到是父亲主动把他推出去……想想都龌龊、害臊,顾欢这一瞬间无地自容。

就在容商砚以为小可怜会如愿以偿离开时,他说话了。

“不,我想,我想……留下!”

他突然说出来,声音由大转小,积攒起最后的勇气正视男人眼睛,视线被水汽模糊。

不是容先生,还会有别人吧!顾欢悲哀地想到,他对父亲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呢。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祈求的看着自己,微蹙的眉头显出男孩在示弱。

为什么他看起来总是这么可怜呢?容商砚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也是这幅模样。

不,现在更可怜了,是被主人无情抛弃又被大雨淋湿,深夜流浪在街头巷尾的小狗。

“过来我旁边坐。”他放下茶盏朝顾欢招手。

顾欢拼命眨眼平复情绪,乖乖挪到他旁边去,规规矩矩的跪坐着听候发号施令。

“知道你要做什么吗?”

一只手捏住顾欢下巴,强硬的迫使他抬头,拇指在下巴上揉了揉,动作有些色气。

仅一个动作就让顾欢心“扑通”加快跳动,他脸又“轰”的变成通红。忍住羞耻,顾欢睫毛不住的颤抖,回道:“知、知道。”

“你还不知道。”容商砚摇摇头,眼神变得深沉,那股子严肃又回到他身上:“我喜欢乖巧、懂事的人,你要记住这点。从今现在开始,你要会讨好我,懂什么是讨好?”

顾欢完完全全被笼罩在男人的气势之下,动弹不得,他只能诚实的摇头,简直心惊胆颤。

“很好。”男人收回手,对他的青涩并不介意,“我会给你时间学习。”

随着两人距离稍微拉远,顾欢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点点头小声道:“是,容先生。”

“你还吃吗?”男人说话间少了疏远,“吃好了就走了。”

顾欢有点馋桌上的美食却不好意思再吃,回味了下才依依不舍摇头:“不吃了。”

他跟着男人站起来,手忙脚乱地从旁边的衣帽架上取下大衣递过去:“容先生,衣服!”

“谢谢。”

容商砚穿上外套,低头整理,拍平了衣服上的褶皱。

那边顾欢也套上外衣,仔细系好了排扣,短大衣和牛仔裤的搭配显得腿又直又长。

两人来到一楼大堂,秘书跟方鸿吃好了正等着他们,一齐迎了上来。秘书笑着恭维,自觉过去前台买单,又打电话通知司机到门口接人。

容商砚又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顾欢跟在他旁边不敢乱说话。

方鸿见男孩亦步亦趋与老板挨得极近,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银色半框眼镜,一路保持着微笑。

附近等待的司机接到电话就赶紧赶了过来,几人出来的时候他正把车停稳。

容商砚带着顾欢坐在后座,方鸿上了副驾驶。

秘书站在路边弯腰送走了他们,眼中难掩欣喜。圆满完成老板的任务不说,自己在容总面前露了一回脸,不容易啊!他掏出电话赶紧向老板报告情况。

车里。

容商砚双腿交叠,舒服地靠在柔软的座椅上。反观顾欢,屁股蹭着边上一点点,和男人隔开一段距离坐得笔直笔直的,很是拘谨。

“坐上来点。”男人在顾欢身后空了一大片的地方拍拍,顾欢不好意思的往里坐,仿佛心思被看穿了。

接下来,容商砚大掌在他半边屁股上拍了一下。顾欢被打懵了,白净的脸爆红成番茄,他他干什么?这是被摸屁股了?!

顾欢简直没想到一本正经的容先生会干这种事!

显然他看人的眼光十分不准,容先生不仅摸了他屁股,手还沿着脊背一直往上……捏住了他的耳垂轻轻揉捏。

顾欢原本就因为被轻薄而从脸红到了脖子,红通通的耳垂被微凉的手指一捏,像是沸水泼上冬雪,一下就冒起了烟。他羞的手指都抖了起来。

旁边的人似乎对他的耳朵十分感兴趣,时而轻轻捏住揉动,时而手指在上面划过,或者抚摸耳背。顾欢只觉得有根羽毛在他身上搔痒似的,浑身都酥酥麻麻,热气从耳朵那儿传遍四肢百骸,他有些发软。

快停下……太奇怪了……顾欢紧张的看向后视镜,所幸前面的司机和方鸿都眼观鼻、鼻观心,对后面的动静充耳不闻。

不知多久,那只作恶的手终于移开,转而覆盖在他脖子上,大片温凉的触感让顾欢寒毛微竖,几根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不轻不重的揉按起来。

手指在头皮上按摩着,力道恰好,让顾欢十分舒服。他不知不觉放松下来,真想找张床扑上去大睡一觉。

顾欢不知道那是因为男人在给他按摩穴位。直到那只手移开他才回过神来,看向男人的时候没有了先前的紧张。

容商砚揉着自己的手腕,勾起了嘴角揶揄道:“别怕,我不吃人的。”当然,不是另一种吃。

“我没怕……”只是不好意思。

顾欢没想到这位容先生还挺温和的,跟之前冷肃的模样相去甚远。他有点想不通,容先生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想和同性睡觉呢?在他的观念里,男人就应该找个或温柔或古灵精怪的女孩子谈恋爱才对,虽然他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车子在市区开了没多久就到了一片高档的商业住宅区,门口二十四小时站岗执勤的保安上前来确认了车牌和住户才让通过。拐了几个弯,黑色宾利停在停在一栋高楼前,方鸿从前面下来帮老板开门,等两人都出来了,他将手里的公文包递过去:“老板,那我先回去了。”

容商砚点点头让司机送他回去,带着顾欢上了电梯。他家就在二十六楼,和对面一户将一层楼各占一半,客厅有一面弧形落地窗,视野非常广阔。

顾欢自从进了屋又开始紧张,容商砚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一直到卧室里。

男人脱下大衣往架子上一挂,一转身差点撞到身后的人,他在顾欢头上揉了一把:“我有点工作还没处理完,你先去洗澡吧,在这里随意就行。”

顾欢脸又红了,这话说的,好像是他等不及了一样。他同手同脚快步走进了主卧的浴室,关上门立马靠在门背上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