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感知都在屁股着地的瞬间归位,顾欢摔得七晕八素,撑着又湿又冷的地面想要起来。

“小兄弟,没事吧?”撞人的司机急忙下来查看情况,将顾欢扶住:“能站的起来吗?”

“我没事。”顾欢曲着腿站起来后倒吸一口凉气,半边屁股疼的厉害。他眉毛都纠结起来了,白天高兴得没边,结果晚上倒霉事一桩接一桩,难道这就是乐极生悲吗?

“小杨,别站着了,把人扶到车上来!”撞人的车里传来老人的声音。

顾欢朝出声处看去,借着车灯看清了里面的人,居然是有过“一撞之缘”的老人家!他心说这下好了,算是给人家撞还回来了。

司机要扶他上车,顾欢连忙摇了摇手:“算了算了,我没事。”他心有余悸的转头看向来路,见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不由放松的呼出口气。

顾欢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小区门口,恰好这车要过门禁所以放慢了速度,不然自己就不可能是完好无损的了。

“看你这样不行啊,还是去检查下吧?”司机不由分说的把人往车里拖。

顾欢刚经历一场惊险逃跑心里正警惕着,被强迫拉走一下就慌了,他脚拼命往后退手抵在车门上,大喊:“你放开我!我不去!”

司机被他强烈的反抗弄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听话松开了手,顾欢没了支撑立马就摔在地上,霎时眼冒金星。

“怎么做事的?”季民安瞪了司机一眼,看向地上的男孩:“你跟我回家让医生看看有没有事,你也住在这是吧?你要不放心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不,我回家……”顾欢抖着声音回答,他也不让人碰,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路上的冰水将他的手指冻的僵硬。

司机看看季老又看看顾欢,不知如何是好。车灯照亮黑夜一小片地方,寒冷的空气中飘动着小小的浮尘。

“顾欢!”突然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欢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和惊喜,他看到容商砚在几米外的车上下来,向他走了过来!

顾欢闭上眼睛晃了晃头再朝那看去,容先生真的在!他身上一下子回流了一股力量,然后撑起来跌跌撞撞冲了过去,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容商砚面前。

但他被一双手接住了,那双手有力的撑起了他,接着把他横抱了起来。

顾欢冻僵的手紧紧揪住了容商砚的衣服,所有的紧张害怕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一瞬间身体除了手指全都放松了。

容商砚抱着男孩站在季老的车旁,他并不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好在顾欢身体看着没事。

他朝车里的季老点头致意,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季老眼神落在容商砚抱住顾欢的手上,斟酌着开口:“这孩子……是容家的?”

容商砚没错过季老眼里复杂的神色,他紧了紧手臂平静回答:“是我家的。”

顾欢神智有些昏沉,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的一问一答,不然肯定又要小鹿乱撞。

季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孩子看着面善。”他留下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然后示意司机开车:“别堵着路了,走吧。”

季老的车进了小区大门,容商砚也抱着顾欢回到车上,李涛见他不好不由关心两句。

容商砚把顾欢放在自己腿上,手在他身上摸索一番检查有没有受伤,好在没发现异常。

“容先生……”顾欢勉强睁开眼喊了一声。

“怎么了?”容商砚轻轻拨开凌乱粘在他脸上的发丝,指尖意外碰到他滚烫的脸颊,他把手盖在顾欢额头:“你发烧了。”

“对不起,我没照顾好自己……”顾欢声音弱下去,他头枕在容商砚臂弯里安心极了,脑袋更加昏沉。但他还有好多话没跟容先生说,现在不能睡觉。

顾欢很想把自己的遭遇讲出来,但身体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全身都开始出虚汗。

“别说话了,我们回家。”容商砚见他嘴唇苍白,心里泛起焦急的波澜,寒着脸对李涛道:“让艾医生尽快赶过来。”

“是!”李涛不敢怠慢。

到了公寓楼下,容商砚一路抱着顾欢回家。轻轻把人放在床上,他这才看到顾欢衣服大半都湿了,连带着自己身上也蹭了不少水渍。

容商砚也没管自己,赶紧给顾欢脱了湿衣服塞进被子里。

此时顾欢脸颊布满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是一下下喘着的,容商砚摸到他身上滚烫,显然是高烧了。

他坐在床边给顾欢掖好被子,反思是不是今天带顾欢出去着了凉,时不时看手表估算医生还有多久才来。

门口一阵响动,李涛和个提着医药箱的中年男人快步来到顾欢房间。

“容总!”艾医生打了声招呼就开始打开箱子拿器械干活。

容商砚把被子掀开一个小角让他把听诊器伸进去,等他听完又拿了体温计伸在顾欢嘴边:“顾欢,把嘴张开。”

顾欢一直强打着精神没睡过去,听到容商砚的声音就乖乖张开嘴巴。然后一样冷冰冰的异物伸进了他嘴里,顾欢本能的转头躲避,接着他的下巴就被一只手钳住,头上还有声音说“不要动”。

顾欢就真的听话不动了。

“烧得有点厉害啊!”艾医生抬起温度计看:“39度了。”

他从医药箱里拿出针筒和药水,调好就在顾欢胳膊上扎了两针,问:“有开水吗?”

“哦,我去厨房看看!”李涛当然不敢劳烦老板,应了一声就出去端水了。

艾医生把药一包包分好放在床头柜上,等水来了容商砚又扶着顾欢吃了药,他的工作便完成了,叮嘱些禁忌就被李涛送下楼去,大冬天的出来干活真是不容易。

顾欢被针扎得清醒几分,他全身陷在柔软蓬松的丝绒被,暖和极了。眼睛水光盈盈的望着床边的男人,感觉再没有比他身边更安全的去处。

容商砚被顾欢全然信任依赖的眼神看得心中一热,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摸了摸他的头:“睡觉吧,明天就好了。”

顾欢闭上了眼睛,他想到自己好像还有重要的事没跟容先生说,但是已经困到睁不开眼了,很快就因为药物的作用沉沉睡去。

容商砚关了灯,慢步从房间出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半夜顾欢出了一身汗,从头到脚湿的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身体又热又渴。他心知发了汗病就快好了,强忍着没掀开被子凉快一下,然后又带着一身湿汗睡去。

第二天他早早醒来,一身臭汗粘腻难忍。捂了汗顾欢烧就退了下去,他打起精神收拾衣服去冲了个澡,身体还虚着不敢在浴室呆太久。

没一会儿容商砚也起来了,见顾欢比昨晚好了许多总算放下心。

“先去吃药,今天不用你做早餐。”容商砚叹了口气,将生病还要忙碌的人赶回房间,打电话订了汤粥这类清淡的食物。

结果顾欢吃了药又去把床单拆了下来洗,被容商砚给说了。

“这些都会有家政过来做,你生病了就多休息,难道我请不起人来做事吗?”

“我一点都不累,只要把床单拆下来放洗衣机就好了,多小的事啊,用不着请阿姨的!”顾欢难得在容商砚面前撅了一下,但他真的觉得这些小事自己可以做好。

“不关事大事小,我是希望你能快点恢复健康,知道吗?”容商砚耐心的看着顾欢,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不是说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顾欢鼻子蓦地酸了,容先生那句话让他心都好似被捏了一下。太久了,太久没享受过被人这么直白的关心,顾欢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傻傻点头。

容商砚摇头笑着,这孩子太笨,太好哄,就这么一句话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幸亏没被人拐走。但同时他心底又一片柔软,又笨又容易感动的顾欢就那么一步步挪进了他心里,而他还不自知。

送餐上门的店员很快就到了,容商砚把粥和汤、包子蒸饺这些端上了餐桌,俩人再次一起吃早饭。今天外面风雪更大了,而室内温暖如春。

早饭时顾欢将昨晚在巷子里遇到的事如实说了出来,他找不到词来形容自己当时的恐惧,只一个劲说那人“好可怕”“太吓人了”。

顾欢想到昨晚的新闻,脑中一根弦接上,眼睛都瞪大了:“容先生,那个人会不会是,是新闻里那个杀人犯?!”说道最后三个字时,他仍然后怕不已。

“你做的很对,往往身体比大脑更先预测到危险。至于那个人也好杀人的人也好,为非作歹总有一天会被绳之以法,不用怕。”容商砚安慰说道。

他听罢心里却有了答案,顾欢形容的人是很古怪,试问有谁会在大冬天站在个黑巷子里一动不动?而且还好巧不巧路灯就坏了那一个。他怀疑那人是趁着天黑用猫吸引人进巷子里然后作案。

如果不是另一只猫跳了出来,现在顾欢恐怕生死难料,容商砚感到庆幸。至于那人为什么没有追出来,如果他真的是几起案件的凶手那么就解释的通了。

以容商砚目前所知道的,那人极其聪明绝对不会暴露自己以断绝一丝危险,再者他并不是单纯的施暴,而更倾向于猫捉老鼠般的玩弄……

这是一个危险的人物,容商砚意识到绿樟区并不安全,打算把顾欢送到别墅去住。

解决完早饭顾欢就被告知去收拾东西要走。

“容先生,我们以后不住这儿了吗?”他这阵子住习惯了有些舍不得。

“等你想回来的时候就来,房子不会长脚跑掉的。”

顾欢吐了吐舌头,赧然:“容先生你回来我就回来。”说完他就转身跑回房间了,脸上一片霞红。

容商砚对着他的背影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