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内一片忙碌，这种风气自从廖逸飞开始掌权就已经逐步形成定式。试想一个敬业的市长，怎么可能容忍无所事事的下属呢？

李凌霄不顾身份一路小跑来到廖逸飞办公室门口，调匀气息敲响了办公室门。

开门的仍然是廖逸飞那位稍显老成持重的秘书，这位仁兄对李凌霄熟悉非常，微笑招呼之后便把他请了进去。

廖逸飞看到李凌霄过来就把秘书打发出去，两人做在沙发上谈话。

“你的事情我知道，之所以没告诉你是怕影响到这段时间的工作，所以我才让宝军没有联系你。”

沉到现在李凌霄才主动上门，廖逸飞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这小子下一步基本已经定下来，可廖逸飞还是不好意思主动跟他提起，因为自己没有尽全力抱住他。

李凌霄点点头，谢过廖逸飞之后开口问起自己下一步动向。

“市长，是不是中途出了什么事，我才去石田半年时间就把我调走，是不是太仓促了？”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李凌霄完全理解，但一句都不问就把自己踢走好像有点不近人情。

“唉。”廖逸飞轻叹一声，把手中的香烟掐灭，靠近沙发里面，不无为难道：“这是上面的决定，陆书记亲自发话要把你调走，我也没有办法阻拦。”

陆为民的决定？李凌霄心道不好，看来华为宁一脸和蔼背后存的不是什么好心，想自己一个小小的副处级干部怎么可能让省委书记亲自关照，要说背后没有大人物推手决定不可能。

人在绝对权力面前，只有认命，李凌霄也不例外。

“市长，您就直说吧，上面到底准备把我放到哪？穷县还是市里哪个局？”在李凌霄的概念里面，调走自己无非就是想打压自己，提升绝无可能。

廖逸飞看了李凌霄一眼，又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烟点上，低声道：“要是留在秦唐我还发这么愁干吗？陆书记的意思是把你调到省城，在他眼皮子底下。”

绝，一招制敌。没想到华为宁为了阻止自己和华青青来往，居然想出这么狠的招，当初真是小看他了。

这一局，李凌霄输的心服口服。一个副处级官员对上华为宁那样的世家，取胜的几率几乎为零。既然不得不接受，还不如笑着面对。

“市长，具体位置呢，您有没有收到风声？”李凌霄收起焦虑神态，让自己尽量表现的淡然。

“省里的分歧比较大，陆书记想把你调到省委，但是孔省长坚决不同意。也不知道孔省长看重你哪里，居然对你的前途这么关心。”

仅有一面之缘的孔展工居然会出头为李凌霄说话，廖逸飞十分不理解。孔展工从中央才刚有机会起复，两人之间断然没有什么关系，何以会对李凌霄这么关心呢？

看着李凌霄同样一脸不解，廖逸飞心里稍稍舒服了些。面前年轻人表情不似作伪，想来应该是孔展工个人的意思。

从廖逸飞口中问不出什么，李凌霄坐了一会就告辞离开。赵宝军那里自然也不用去了，廖逸飞都不知道的事，表哥更不可能知道。

一趟秦唐之行下来，让李凌霄那颗原本心高气傲的心渐渐认清了现实，在没有绝对生杀大权的时候，自己永远只是高层手里的一枚棋子。棋子想由着自己心意移动，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回到自己办公室，李凌霄把小方叫进内间，自己马上就要调动，得给通讯员小方安排好下一步。

李凌霄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更是恩怨分明的人。虽然小方曾经因为种种原因出卖过自己，但是他能迷途知返，李凌霄觉得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人在年轻的时候头脑容易发热，犯点错误很正常，只要他今后能一心对待自己和工作，那就足够了。

“小方，我调走的消息你大概知道了吧，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刚才去了一趟市政府，廖市长已经亲口跟我确认，传言属实，上面的确已经决定把我调离石田县，具体下一步去哪，还在研究当中。所以，我想问问你自己的意思，是准备继续待在县政府，还是下乡镇？”

手下人的前程，李凌霄还是充分尊重他们个人的意见。并不是每个人都想高官得坐，骏马得骑的，很多人安于现状，并没有一刻追求功名的心。

磨合了几个月，小方容易激动的毛病改了不少，可猛然听到李凌霄要调走的消息，小方心里一时还是难以接受。

“县长，我……”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小方跟李凌霄同年，过了年也才25岁而已，可就是这短短的半年时间，让小方认识到了什么是真心待人和尔虞我诈。

李凌霄止住小方，继续道：“我建议你下乡镇去学点真东西，好过在县政府混日子强。当然，最终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思，我只是提个参考意见而已。”

听完李凌霄的话，小方重重点了点头，好像下定决心道：“县长，我听您的我下乡镇，我要追随您的脚步给老百姓干实事。”

这是李凌霄和小方上下级半年以来，听到他说过最暖心的话，当然李凌霄是情感动物不假，可也要看小方以后的行动。

“好，我会帮你安排，具体去哪里，我跟刘县长商量完之后再告诉你。”一个副科级人员调动，只要县委书记没有其他意见，一般县委组织部就能决定。

之所以要找刘安邦商量，李凌霄其实想的是希望小方跟刘安邦多沟通，这样等自己离开石田以后，也不至于让小方失去依靠。

跟刘安邦沟通非常顺利，两人经过之前的精诚合作，已经基本建立起比较牢固的同盟关系，既然盟友有求，刘安邦自然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2008年3月底，关于石田县政府副县长李凌霄的调令终于发了下来，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亲自到石田县委宣布这一决定。至于继任人选，李凌霄没有置喙，而是让市委常委决定。

都已经要离开秦唐了，没必要再给自己找份晦气，不管推荐谁都会得罪其他候选人，这笔买卖不做也罢。

离去省城之前，李凌霄做东把廖逸飞和赵宝军单独请了出来，三人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场。

4月1号，就在这西方人眼中的“愚人节”，李凌霄坐上了去往药城的大巴车。县里配备的小轿车已经归还，虽然廖逸飞三番几次建议要送李凌霄上任，但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等待自己的是龙潭虎穴，还是金光大道，还未可知，所以李凌霄不想让廖逸飞莫名被牵扯进来。

大巴车下高速，慢悠悠开进药城市区，李凌霄隔着窗户打量这座共和国最晚的省会城市。

从车站出来，李凌霄打了辆出租车准备去省委组织部报到。

出租车还没开到一半，李凌霄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手机现实座机号码是省政府的号段，李凌霄想了半天在省政府没有熟人，究竟是谁呢？

接通电话之后，李凌霄才恍然大悟。

“哈哈，李凌霄同志你好啊，我是孔展工。”孔省长的声音透过电话有些失真，李凌霄一时有些激动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大概过了两秒，李凌霄才赶紧问候道：“孔省长您好，我是李凌霄，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出租车司机听后排的年轻人开口就是省长，不屑地从后视镜瞟了他一眼，嘴角轻扬。

电话那头的孔展工语速平缓慢慢说道：“我猜你现在应该到了药城市区了吧，先来我这一趟，晚点再去组织部报到怎么样？”

省长大人亲自打电话有请，李凌霄哪敢推脱，满口答应之后挂断电话，跟司机师傅说了声“改道，去省政府”便不再言语。

司机是个40多岁的中年汉子，听年轻人居然真的要去省政府，他刚才还不屑的神情立马变得笑容可掬。

一路有一搭没一搭跟司机攀谈着，20分钟之后便到了冀中省政府大院门口。

李凌霄没有通行证件，准备到门卫室给省长办公室打电话，可没想到孔展工居然会对自己礼遇有加，专门让他的秘书等在门卫室里。

跟在冀中省二秘身后，李凌霄左右打量省政府的一草一木，不觉恍如隔世。前面几次来，李凌霄还是地方上的小官员，每次来都是找领导要批文，求支援，没想到这次过来去要面见省长。

孔展工的办公室稍显寒酸，除了两排书架上满满当当的线装书和平装书以外，几乎没有任何装饰。

李凌霄站在孔展工对面，深施一礼，问候道：“孔省长好，我是李凌霄。”

孔展工没有犹豫，直接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伸出右手跟李凌霄轻轻一握，满脸笑容道：“石田一别，数月不见，李凌霄同志还是神采飞扬啊，真让我们这些老同志羡慕。”

省长大人如此礼遇，让李凌霄有些惭愧。

李凌霄口中连声道：“不敢，不敢。孔省长才是国之砥柱，我们这些小字辈儿怎么能跟您比呢？”

寒暄完毕，孔展工忽然话锋一转，言道：“这次调动你的工作，我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光是陆书记办公室都不知道跑了多少趟。”

李凌霄没有被孔展工的热情冲昏头脑，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只是不知他堂堂的一省之长，会有什么地方用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