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寄眉心目中,丈夫就是这种说话滴水不漏的人。他会说‘现在我最喜欢你’,等有朝一日,他变心了,你还不能责怪他不信守诺言,因为他压根就没承诺过。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这家伙对她这个妻子尚且如此,对别的女人恐怕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哄人。寄眉心里叹道,谁叫他是萧家少东家呢,本来就不需要甜言蜜语笼络女人。估计他在情浓的时候,会称赞这些女人几句,但应该没说过诸如‘一生不离,长相厮守’的话。

这厮心里清楚的很,这种郑重的许诺哪能随便说出口,万一做不到,岂不是叫女人拿着这个话柄打他的脸。

寄眉觉得自己就算猜的不甚正确,但离他的真实想法也不会太远。

期待眼睛恢复光明的一日,好好看看他的嘴脸,是不是跟他做的事一样可恶。说真的,当初失明的时候才五岁,早不记得表哥长什么样子了。

砚泽跟她说完拒绝纳妾的事,等着她的反应。可妻子低垂着眼眸,还是心不在焉,他忍不住推了推她的肩膀:“寄眉,你怎么了?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金翠以为少奶奶被他恶心的回不过神来,暗暗拧着衣襟,居高临下的向他投去厌恶的目光。心里骂道,这厮着实可恶,纳妾就纳妾,偏回来乱讲什么,以为少奶奶想听么!

寄眉如梦方醒,揉了揉眉心:“我听见了……表哥,既然是娘给你挑选的妾,你不收的话,多不好呀。”

“我现在最喜欢你,一时对别的女人还没什么兴趣。”

她早料到他会喜新厌旧了,但自己想的清楚是一码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她忍不住直白的叹道:“哦,等我不招你喜欢了,你就会去找其他女人。”

他笑嘻嘻的揉着她的脸蛋道:“那你就多乖一点,把我牢牢拴住不就行了。”

“……”表哥这尊金矿,应该再挖掘挖掘,就这么放他去别的女人身边,确实亏了些。寄眉就势抱住他,仰头看他,撒娇道:“我不惹你生气,你别不要我……”

“我不要谁,也得要你啊。”砚泽抱着她笑道:“咱们眉儿这么漂亮,谁比得上。”

金翠实在听不下去了,端起桌上的茶壶闷声道:“我去换茶!”黑着脸出去了。待金翠走了,四下没人,萧砚泽更加大胆了,吮着寄眉的唇笑道:“我怕收下雁荟,叫你心里不舒服。上次你病了,不知我多担心。”

原来人家的名字你都知道了。寄眉轻轻摇头解释道:“砚泽,我怎么能独占你呢,你是长房长孙,子嗣越多越好,光靠我一个人能养育几个,还得要其他女人生养才行。像老太太一样,虽然自己无子,但能替萧家养大姨娘们的庶子,开枝散叶,延续香火,才是我这个嫡妻该做的。”说到这里,停顿许久,可怜兮兮的道:“至于其他的,不管你有多少女人,只要心里有个小小角落的留给我,我就心满意足了,也不敢再奢望其他。”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的砚泽于心不忍,捧起她的脸,心疼的吻了吻:“瞧瞧把咱们眉儿委屈的,千万别这样想。你在我心里你绝不是只占一个小小的角落那么简单。”

其实寄眉根本就不想住进他心里面,因为那里面肯定挤了许多女人。

但她要让砚泽觉得她是大度贤惠的。

一来,她的确不会争风吃醋。为了留住他费尽心血,以至于耽误了睡懒觉、吃美食和弹琴下棋等生活的乐趣。二来,她不愿意再听他那副‘我不纳妾是因为你,所以你亏欠我’的腔调,仿佛他在施舍她一般。

砚泽心疼的抱着妻子,忽然想起给她买的玉镯还没拿出来,便放开她,起身把匣子取来,单取出一只套在她手腕上:“你摸摸看,看喜不喜欢。”

戴玉镯必须举止端庄娴静,否则容易磕碰碎掉,她眼盲,显然不适合戴。但她轻抚镯身,玉质光滑细腻,必然价格不菲,她十分喜欢。寄眉点头莞尔道:“喜欢。你出门在外,还惦记着给我买东西。可惜,我却没什么东西送你的。”

砚泽笑呵呵的道:“你得给我生个儿子。”

“好呀。”寄眉比他还期待孩子的降生。

他便抱起她,往床上一撂,又和她缠绵一处了。

之后的几天,眼睛的光感越来越强烈,她终于肯定这的确是恢复光明的迹象,派人将方大夫叫来,一五一十的把眼睛的状况告诉了他。当时砚泽并不在场,方大夫听了寄眉的话,连忙请萧赋清过来,激动的宣布,他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治好大少奶奶。

萧赋清听说寄眉的眼睛真的有救了,认为方大夫乃神医在世,请他继续按照他的想法医治寄眉。寄眉连连点头:“您不要有顾忌,放开手脚吧,无论好不好,我们只会谢您,不会怨您的。”

方大夫表示,医治到目前这一步,内调和外敷双管齐下。于是寄眉的眼睛上就敷了方大夫调的药粉,再用白纱布一层层缠起来缝好,仿佛眼睛受了重伤一般。

砚泽晚上归家一瞧,自己媳妇双眼上缠着一圈白布,只露着鼻子嘴巴在外面。他问清楚是在治眼后,笑着坐到她身旁:“这要是换成黑布,活像被绑了票。”

寄眉平日好歹可以眨眼,如今被双眼被蒙住,说不出的不舒服。她摸了摸这圈白布,对砚泽道:“方大夫只说有七成把握,希望我不是倒霉的那三成。”

“我早说过,老天爷已经叫你吃够苦头了,该你享福了。”他安慰她:“你不是说你能感到光亮了么,我看治愈在即了。”

现在不仅紧张,紧张中还掺杂着一丝丝的惧怕。毕竟有十年时间看不见东西了,冷不丁重见光明,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全新世界,是个难题。她笑道:“希望如此吧。”

他最*看她笑的时候,弯弯的眉眼,现在她眼睛缠着绷带,把漂亮的眼睛遮蔽了,他略显失落。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叫他失望。探查蜂窝的事,迟迟没有进展。奇了怪了,当时院子里人员往来,偏偏没人看到究竟是谁做的手脚。

“丢蜂窝那件事,我还在派人查,你别急。”

听他的语气,似乎不满而且失落,想来没什么好结果。寄眉犹豫片刻,挽着他的胳膊笑道:“不顺利的话别就查了,不管是谁,有你大张旗鼓的调查,肯定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再不敢造次了。查不出来就查不出来吧,都是自家人,若是知错了,就原谅他吧。”

砚泽心里不舒服:“就是因为是自家人,却做这样的事才不可原谅!”妻子真是温柔贤惠,明明她最要人怜*,却处处替别人着想,他没在家,叫妻子受了委屈,现在却连是谁动了手脚都查不出来,不免心里充满对寄眉的愧疚。

“自家人没有解不开的结。”她道:“我眼睛不好,平日里鲜少跟外面走动,可能有人怪我没礼数,想吓唬我一下,给我点教训。嗯……我想,等我日后眼睛好了,多跟婶子们小姑们走动,大家发现我是个好人,自然就不会再欺负我了。”

虽然没逮住作恶的祸魁,但妻子的话为他引明了方向,就是那帮心思恶毒的女人在欺负他的眉儿。不由得气道:“你这么好,她们还看你不顺眼,真不知道是谁瞎了眼睛!”

她笑:“其实我心里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要你看我好。”

砚泽低头‘傻乎乎’的笑了笑:“不是早跟你说了么,谁也比不上你。”

说句实话,砚泽对她也是没法替代的,除了他之外,谁能白天供她吃喝,晚上在床上耕耘让她快乐呢。而且,她没法自己怀孩子,需要他帮忙,所以她的生活万万少不了表哥萧砚泽,至少现在是这样。

一个月后,寄眉拆掉了白纱布。眼睛奇迹般的能够感受到大的色块,虽然仍旧看不清眼前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但她能看到这些物体在移动。

“怎么样?”方大夫似乎比萧家大少奶奶还激动。

旁边候着的婆子跟丫鬟也都期待的看向少奶奶,砚泽在外面办事没在,否则一定第一个扑上来问话。

“……”寄眉按捺住悸动,轻声道:“没什么变化……和缠上眼睛之前一样。”

方大夫一下子颓丧起来,摸着下巴认真的想了想:“或许是时间太短,暂时看不出效果。再试一次吧,下次拆开后,说不定有奇迹发生!”

萧赋清不免失望:“方大夫不是靠奇迹治病的罢。”

寄眉听了,忙道:“我愿意再试一试,方大夫可以加大药量!”

方大夫便和上次一样,给寄眉用了药,外敷内调加针灸,顺便思考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为什么没起作用。

寄眉有自己的打算,只能暂时委屈方大夫了。

秋去冬来。老太太撑过了秋天,举家欢喜。

转眼,寄眉的眼睛也该再次拆掉绷带了,上次的事,砚泽听说了。觉得自己没在,让寄眉一个人承受失败的结果太残忍了。这一次,他没外出办事,留在家里陪她看大夫。早上从母亲那请安出来,正好碰到九叔往自己那院子去。

两人结伴而行走了一段路,迎面而来一个丫鬟,妖妖乔乔,和别的干事丫鬟不同。萧赋清一瞧就明白这种丫鬟是准备给主人收房用的,他狐疑的瞅了眼侄子,不想侄子已经朝那丫鬟露出了笑容。

“雁荟,你这是打哪回呀?”

萧赋清看不上侄子的轻浮,紧锁眉头,暗暗叹气。果然金翠说的全是真的,这家伙是没救了!这叫雁荟的丫鬟似乎跟他侄子还挺熟,扭腰一笑:“见过九爷,大少爷。回大少爷的话,太太吩咐我给卫姨娘送些糕点。这天可真冷,您快些进屋吧。”

萧赋清一听就不乐意了,这丫鬟算什么东西,哪里轮到她说这种话。冷着脸呵斥她:“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快走吧!”

雁荟又瞅了眼大少爷,退到一旁,迈着小步走了。

砚泽无趣的砸了砸嘴,就见九叔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绷着脸抛下他,大步走在前面。他叹了一声,追上去。

进屋后,砚泽见寄眉坐在桌前,旁若无人的贴上去,握着她的小手道:“外面凉气逼人,快给我暖和暖和。”

寄眉心情紧张,心不在焉的给他暖手。萧赋清见他们此时如胶似漆,再想起砚泽方才的作为,心中暗暗叹息,寄眉嫁谁不好,偏嫁了砚泽这么个东西。

这时,方大夫进来,简单问了寄眉几句话,便动手拆她眼睛上的纱布:“看看这次有没有效果吧,哪怕较之上次能看到更多的光亮也行啊。”最后一句话,更像在安慰他自己。

寄眉感到眼睛上的束缚被拿来了,她犹豫了下,微微咬着唇慢慢睁开眼睛。随着眼皮缓缓抬起,光亮进入眼帘,仿若晨曦照耀在原本黑暗的大地上。

眼前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有一个硕大的鼻子,正皱眉看她:“大少奶奶,您觉得怎么样?”

时隔十年再度看见这个世界,寄眉不禁鼻子一酸,眼泪溢满眼眶,双手捂着口鼻不住的哽咽。

大鼻子的方大夫身旁站着的男子担心的问她:“寄眉,你能看见了吗?”

他眉清目秀,薄唇细眼,肤色略显惨白,一身的书卷气。寄眉望向他:“舅舅……我……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会这样?”她佯装仍旧失明,将激动的泪水说成是失望的泪水:“我还以为这一次能治好的。”

“……没关系,咱们别急,慢慢来。”这时,寄眉头顶响起一把声音,是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丈夫发出的,她再熟悉不过了。她遏制住回眸看他的冲动,等着他主动凑到她眼前。很快,眼前就多了一个人掏帕子给她擦泪。

他五官生得跟舅舅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不尽相同,只因他眉眼风流,唇薄无情。不过确实好看,很讨她喜欢。

她还不适应恢复光明,呆呆的凝视丈夫。

砚泽哪里知道寄眉能看见了,还当她是盲的。心疼的劝她:“治眼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陪你慢慢等,一定等得到光明!”

她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含泪点头。她要看一看,周遭的世界和她想象的一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满25个字送积分的,大家都收到了吧。=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