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佩却不听她说这些,一甩袖子掉头就走,她人小小的,虽此刻的确有些气恼,但叫旁人看去她却只是小女孩闹脾气似得,不欲和姐姐多说话要离去的样子。

颜栀深知此番想要再在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殿下露脸怕已经不可能了,只盼他们俩听清了刚才颜舜华的话,让他们知道颜舜华是怎样一个无理之人,对自家姐姐也能说出这般的话来。自己则从另一个拐口走了,让他们知道这个做姐姐的在受了妹妹这样的指责之后,也没有做太多的还击,而是避开了妹妹,由着她去。

她低头笑笑,沈家兄妹便是再喜欢颜舜华,此刻心里也应该有所思量才对。这样跋扈的女子,真是她们所以为的世家贵女么。

然而,只是她自己的脑洞开太大了,并没有人去在意她往哪里走了,虽是都把佩佩的话听到了耳朵里,却都觉得甚是有道理。沈静好甚至还拍拍她的肩膀,“不过几日不见,佩佩的口才又好了,不知师从哪家,也好叫我这做姐姐的去好好学学。”

佩佩还在气头上呢,她伸手去拍开沈静好的手,语气稍稍有些冷淡,“师从何人?这人长公主殿下也识得,便是我大伯父颜恒了。”

这样沈静好才半句话不敢多说了,说佩佩这伯父颜恒平日里看去稳妥持重,可她却屡屡听闻对佩佩是怎样的关爱和呵护,简直是捧在手心了,在他经常去勤政殿与父皇商讨大事的时候,她便常常能见到他。因着心底觉得他是一个慈爱的大伯父,在勤政殿外的打闹,虽是被他碰到了,却也不避讳的偶尔失了章法。却不想他却去父皇那里参了自己一本。

而父皇,自小疼爱自己的父皇。虽是有些气恼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被外臣所参,却也更加生气沈静好身为公主没有半点的仪态,于是,沈初寒扛着莫嫣然指责的目光,硬是好好的罚了一顿沈静好,不过也就是抄了宫规五十遍。

可这件事却在年幼的长公主殿下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于是每每佩佩提到她的大伯,她便想起那五十遍的宫规。真是太可怕了。

佩佩见她噤声的样子,也有点好笑,只不过刚才颜栀说话实在太不经大脑,着实惹怒了她。此时刚好长庚捧了手炉回来了,沈攸宁便亲自接了过来递给她。佩佩伸手接过,却被他拢在手心,他仍是弯着腰,眉眼之间全是笑。

她皱了眉,“笑什么。”

她捧着手炉,他握着她的手,“笑佩佩明明做对了事儿却还不开心。”

她哼了一声,抽回了手,“我没有不开心。”

“你没有?没有还板着一张脸做什么。”他又去摸她的脸,“快笑,佩佩笑一个。”

她扯下他的手,往前走去,“我并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有些恼罢了,她也是颜家贵女,偏除了喜欢算计旁人,讽刺挑唆旁人,半点都没学到。”

沈攸宁忙跟上去,“那你何必介怀她,她以后自会得到教训。”许是他这话说的太漫不经心,倒是惹得佩佩停住了,认真的看着他,“可你不许擅作主张的去教训她。”她抿了抿唇,似乎这话说来让她有些不乐意,却还是都说了,“她毕竟是我颜家之人。”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唤了一句,“东君哥哥。”

其实她这一唤,倒是有些真心了,像是真的把他当做自家哥哥一般来撒娇了。虽沈攸宁并不太想被当做哥哥,可是她有意亲近了,他自然是乐的连连点头,“这我知晓,佩佩不必担心。”

她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谁担心了。”

等到他们回到殿上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都回来了。他们自然不会是拔得头筹的人,沈攸宁看向长庚,便见他躬身回到,“回殿下,是尚书令家的陈纯熙姑娘,她刚到不久,颜二姑娘也到了。”

看来颜栀还是挺拼的,不过因着和她们在那里慢慢磨蹭的功夫终于还是落下一步,想着回去她不知要怎样恼怒呢。想着佩佩的心情便好了一些。

长庚又说,“还未说要什么赏赐,娘娘说等着大家都回来了,便当着众人的面来行赏。”沈攸宁点头,这个陈纯熙他却是有印象的。

佩佩已经往赵氏那边走去了,刚坐下来就得到赵氏的一番嘘寒问暖,甚至坐在边上一些的大伯母和小叔母都转过来打量她,见她面色红润,半点不像被吹到的样子,才点点笑着转过去。

赵氏见没人注意了就低头去问她,“听闻你路上碰着颜栀了?”

佩佩嗯了一声,“她与我说她无所求。”

“嗤。”赵氏笑了一声,又摸摸她的头发,“玩的还开心吗?刚才见你是与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殿下一齐进来的。路上碰到的?”

佩佩点头,“偶遇罢了。”

见她似乎有些疲惫,赵氏于是不再说了,连连给她递了茶,叫她慢慢的喝了。

现下,人也是回的差不多了,莫嫣然便叫陈纯熙上前来,含了浓浓的笑意问她,“你便是拔了头筹的陈姑娘了。”

陈纯熙福了福,“小女不敢,娘娘唤小女纯熙便是。”

“好,纯熙。”莫嫣然笑了下,“本宫应允过,会许一个愿望,你且说来,你有什么愿望?”

陈纯熙没说话,低着头似乎在想,莫嫣然也不催她,只含着笑看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大殿里十分的安静,她的话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娘娘,无论什么都可以吗?如果纯熙的愿望很大的话,也可以吗?”

听这话佩佩嗯(二声)了一声,她和陈纯熙自小熟识,知她不是贪图之人,此刻说出这种话却叫她有些奇怪了。莫嫣然的神色半点没变,她转过头去和沈初寒说了两句,沈初寒皱了皱眉头,而后不知莫嫣然又说了什么,他终于点点头。

“嗯,什么都可以。多大都可以。什么加官进爵,许配牵线都可以。只是嘛,”莫嫣然似乎是开了一个玩笑,“可不能动摇国之根本哦。”

这个国之根本便是皇室了,这点大家都清楚。不过看这陈纯熙虽是亭亭有礼,可不过也才是个六岁的女娃,她嘴里的很大的愿望,怕不过就是精锻百匹,或是珠宝百盒这样的罢了。只见她跪下缓缓磕了个头,“纯熙求娘娘赏纯熙一丹书铁券,上书免罪。”

四周的议论声一下就不见了,连莫嫣然也没想到她所求竟是这个,一时间也愣住了。赵氏轻轻的声音传来,“陈家犯了什么事儿吗?竟连一个六岁的女娃都想着要来求丹书铁券了。”佩佩紧紧的握住杯子,她心乱的厉害。她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爹爹和伯父所在的地方,见他们和尚书令坐的极近。尚书令的表情十分不好看,正低着头和他们在说话。

好一会儿,莫嫣然才回到,“既是本宫答应你的,便没有不许一说。只是本宫有一问,便是你要那丹书铁券做什么?你说了,本宫自会求皇上应允了你。”

她又磕了个头,她今日着了粉杜鹃色的冬裙,人小小的,声音却坚定有力,“纯熙有一至交,愿保她终生平安顺遂,如意无灾。所以想恳请娘娘赏丹书铁券。”

这个理由缺又是大家所没有想到的了,人群中隐隐有笑声传来,毕竟这陈纯熙不过才六岁年纪,说什么“至交”不如说是姐妹手帕交罢了。

莫嫣然皱了眉头,随意扫了一眼,见坐在边上的沈攸宁神色怪异,额上青筋时有爆出,她诧异了下,这个儿子自小喜怒不形于色,除了在佩佩面前有时失态,如今天这般在这样多人面前如此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她扬声说道,“太子殿下如何看?”

若是等闲一个赏赐,皇后娘娘这般直接询问太子殿下却是不妥,可是事关丹书铁券免罪一说,已是国家大事,太子自然是能够过问的。

沈攸宁似乎是被吓了一跳,身子微微颤了下,他看下陈纯熙,见她此刻也看向自己。神色平静,眼神无波,似乎就只把他当做一个决定是否会赐她铁卷的太子殿下一般。他口干舌燥,甚至此刻就想冲到她面前去掐住她的脖子问她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好半晌,他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出来,“既是母后许诺了陈姑娘了,又是这样的原由,便请母后应允了她吧。”

陈纯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勾了一个嘲讽的笑出来,又磕了一个头,“谢太子殿下。”

莫嫣然在这段时间已经和沈初寒有了好几个眼神上的往来,她问了一句,“纯熙你欲赠与谁?”

陈纯熙抿了抿唇,“还请娘娘宽恕。”如此,便是不说了。

莫嫣然头有些疼,却还是说了,“即是如此,交于圣上裁决。”

沈初寒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陈纯熙好一会儿,又转头扫了一眼正眼观鼻,鼻观心坐着的尚书令,很快就开口,“来人,赐丹书铁券。”

陈纯熙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她赌对了。然后恭敬的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叩拜大礼,“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