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攸宁的眉头微微皱起,还不等他开口。沈静好就快步走到佩佩的面前了,靠在她边上与她说话,“佩佩,这么巧啊可以碰到你。”佩佩笑了下,正要答话。那颜栀就走到了她们面前来,原本沈攸宁是站在佩佩对面的,此刻因着沈静好迈步过来,他就稍稍退到了佩佩后头去。

那颜栀若是往前走来应是先碰上佩佩,可她分明听见佩佩与她的招呼声却半点反应没有,反而遥遥的向他问安,“给太子殿下请安,”沈攸宁不曾发话,于是她便一直半蹲着,维持着那么个不适的姿势。她抬起头来,直直的望着沈攸宁。

颜栀只差沈攸宁一岁,已是几个姑娘中身材最高挑的了,隐隐有少女之姿了。更不说她此刻轻咬着下唇那我见犹怜的样子,可沈攸宁却好似没看见似得接着不说话。就这么蹲了一会儿,还是冬日,颜栀的额上就浮上一层汗珠来,身子也开始不稳的晃动起来。沈攸宁心硬,可沈静好毕竟是个女儿家。

虽她平日里也是十分看不上这自以为是颜栀,可毕竟还有奴才们在,于是她脆声说了一句,“还等着叫旁人提点你么,还不给长宁县主请安?”

这下颜栀晃得更厉害的。她却是没想到,太子摆了她这样久,不过就是为了让她给颜舜华请一个安。她往日虽是知道佩佩身份高贵,便是她的娘亲也会提点她说不必和佩佩所争,她是庶子嫡女,而佩佩是正统的嫡女。不能比较。

可她不这样认为,所以她才努力,认真的去学那些东西,不过就是想让旁的人知道,即便她的身份差了佩佩半截,可那也是父母亲带来的,若是单她和佩佩比,那也是不会差去多少的。可如今,长公主殿下的一句话,太子殿下的一个举动就叫她重新了解清楚,什么努力不过都是云烟,佩佩是县主,自己虽是她的堂庶姐,却也还是需要和一个奴才似得给她行礼。

她眼里全是不甘,可是这又能如何,她掩着眸里的情绪,慢慢稳住身子重新福了下,“给长宁县主请安。”才听的佩佩嗯了一声,她身边的芙蓉才连忙把她扶起来。

佩佩无心搭理她,只慢悠悠的问,“长公主殿下怎么会和二姐姐一同前来?”沈静好本是脱口就要出的,却又生生的压住,然后拉了佩佩的手,“往前走,我与你详说。”

其实并不是什么不得见人的经过,只是沈静好有些恼怒,她不乐意在颜栀面前表现出这一面,也不愿在奴才面前显露出来。所以等走了好几步,看那些奴才也没有不长眼的跟上来才讲,“你不问我都不欲与你说了,佩佩,今后你可千万要与你这二堂姐保持点距离了。”她轻嗤了下,“哪有世家贵女这样巴巴的粘上来的,狗皮膏药似得,怎样都甩不掉。”

“她黏着你做什么?”

“我倒是想知道呢,偏她只躬身说什么,要在我左右伺候我,伺候什么啊。便是看到她那张脸我也是半点愉快都没有了,幸亏没两步就遇着你和哥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甩掉她呢。”

佩佩安抚了下她,看沈静好的情绪稳定下来了才说,“你与她计较什么,你若是不满意便是斥责她,命她离你远一些,量她也就不敢再往前啦。”

沈静好叹了声,摸摸她的脑袋,终于把她的头发弄得有些乱了,换来佩佩的一顿皱眉,她才乐滋滋的说,“哥哥往日总说我笨,如今看来还是佩佩比较笨呢。”她往那边看去,见沈攸宁已经对那颜栀不耐烦到了极点,正缓缓朝这边走来,于是加快了语气,“我如何能当着众人的面下她脸,下她的脸便是下了武安侯府的脸,就更是下了你的脸的。那到时候不仅是父皇母后饶不了我,便是哥哥也要好好教训我一番了。我才不傻呢。”她吸了吸鼻子,见沈攸宁已经走的够近了,都可以听到她们的声音了,于是话风一转,“所以啊,那我这样冒然前来,想必哥哥是一定不会高兴的了。”

沈攸宁恰好听到这一句,他哼了一声,上辈子这些事并不曾发生过,因着上辈子他怎样都不乐意在生日宴上举办什么猜灯谜,莫嫣然虽是有点遗憾,却还是依了他。这辈子他想,不过是小事就能哄的母后这样的开心,又何乐而不为呢。却想不到,弄出这么多名堂来,还有这沈静好,既然是知道自己不高兴了,眉目之间倒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他又啧了一声,此时都已经到了她俩跟前了,他朝沈静好瞥了一眼,沈静好原本应是吓得不敢再说什么,可她此刻想着有佩佩在身旁,哥哥想必是不敢做出什么事儿来吓着佩佩,于是大了胆子,“哥哥好没脸没皮,我们两个姑娘家说体己话你也要凑的这么近来听……”

这话被沈攸宁的嗤笑声打断了,他甚至毫不避讳的打量了沈静好一眼,“姑娘家?”

这一下把沈静好气的脸都红了,他却不去理她了,只微微弯腰去和佩佩说话,“咱们接着往前?这次我绝对一句话都不多说了。”

许是他刚才嘲笑沈静好的话叫她听去也觉得有些好笑,于是脸上还留着一些笑意,于是点头,把手里的手炉递给他,他忙摆手,“我不冷,你自己捂着。”佩佩又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说了句,“冷了。”倒是惹的沈静好一阵嗤笑。

他愣了下,也不觉得羞恼,慌忙接过来。摸了摸,果然温度已经低了不少,他递给跟在后头的长庚,“速速去换了。”长庚应了一声,把一直提着的宫灯让那后头跟上来的太监提了,就捧着手炉匆匆的消失在黑夜里。

沈静好去牵了佩佩的手,与她说,“我的手挺暖的,佩佩就先捂着我的吧。”于是也不看沈攸宁,就拉着她往前头走去。

沈攸宁皱了皱眉,拿这个不太识相的妹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边上还站着一直跟着的颜栀,他沉声吩咐,“若是还走这条路,便跟在后头,若是换旁的路,就随便你了。”

颜栀自然是要跟着他们的,她深吸两口气才回到,“那就麻烦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殿下了。”见沈攸宁的眼神扫过来,又慌忙的加上一句,“还有长宁县主。”

她只觉自己是打落牙齿活血吞,可是她心底又有着那么一点小小的希冀,或许呢,或许此番她能够在太子和长公主面前留下好印象,那么自己或许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就毋须如今日这般,忍受着滔天的羞辱去给颜舜华请安了。

可是她倒是想的美,或许颜栀如若是旁的人家的姑娘,发生这种情况或许还有可能,虽说给沈家兄妹留下好印象这件事向来难度较大,这么多年了也就是一个佩佩,便是与佩佩交好的那俩小姑娘,早些时候也并不能入了沈初寒的眼。应该说在上辈子,她们始终没能入了沈初寒的眼。

于是颜栀这么一个,顶着与佩佩一样名字的武安侯府庶嫡女,怕路比她想的难走的多。毕竟很多情况下,若是只有你一个人,优秀是你的,虽会有些争议。但最叫人怕的向来是比较,这也就是为什么颜栀这样努力的原因,她不过就是想在她和佩佩被拿出来比较的时候,赢的一句“嫡女也不过如此,差之庶女远矣。”

只是她毕竟是个姑娘,虽母亲对她多有教诲,自己内心却是千丝万缕,她所认为的这些事没与任何人说过,于是也就没有任何人与她说,这是不可能的。

毕竟,她是没有机会和身份可以和佩佩拿来比较的。

往前走,佩佩又收了两块绢布,由水蓼收在袖间,这样一算,她已是猜出三题了。而一路上颜栀更是收了三块下来,而且她们并不知道她的丫鬟手里原来有没有,便已知在这样小条路上,她比佩佩多收了一条。沈家兄妹自然是不会参与到这样的事来的,而佩佩不过也就是当做玩乐,再加上她出殿之前得到她大伯颜恒的提点,便是更加随意起来。

唯独那颜栀,每一题都看上许久,硬是拿出不猜出就不罢休的势头来。佩佩好笑的看她,见她避着自己往另一侧的宫灯去看,便也就不多说什么。可总归是自家姐妹,她避着沈家兄妹问了一句,“姐姐这样拼命,可是已经想好了什么愿望想要皇后娘娘应允?”

颜栀楞了一下,脸上有些发热,她揪了揪兜帽,而后应到,“我哪里有什么想好了的愿望,不过是看到了就恰巧猜出了罢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来,“若是妹妹因着姐姐刚才比你多猜出一些题拿不到赏赐便不高兴了,那姐姐还真是惶恐了。”

又是这样阴阳怪气的样子,佩佩没由来的恼了起来,哼了一声,也不如刚才那样压低了声音说话了,而是如平时说话一般,声音清脆悦耳,在安静的夜里似乎都还能传来回响,“我颜舜华要的东西,向来不需旁人的赏赐。你若是没有什么所求,我倒是会敬佩你凡事都尽善尽美了。但若是有所求,”她冷笑了下,“承认了也就罢了,却不知你推搪堵塞,还说我嫉妒你这些话是从哪本圣贤上看来的。”

颜栀神色冷下来,脸上更是青一块红一块了,她咬牙,“我虽不敢与长宁县主做比,却也是颜家的女儿,万没有让人这般侮辱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