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便呵斥了一声,“你若是再敢放肆,信不信送你去见官,到时候可不是你认错了罢了的。”

那汉子还不肯罢休,便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上,“送我去见吧。我便不信了,你们撞了人就想当什么事儿都没有,还想送我去见官。也是啊,你们大富大贵人家自然不把我们这等人的命当一会儿事了。”

这便越说越是过分了,佩佩冷哼了一声,抽出鞭子就伸出门帘去在空中挥了一鞭,“啪”的一声,那车夫忙回头,“姑娘……”

佩佩打断他,“就问你一句,你让不让?”

那汉子仍躺在地上,此刻听的佩佩的声音便笑起来,“哟,是哪家的贵女啊。叫我让也不是不成,便付点医药费我自然就退了。”

佩佩轻笑,“医药费?也成。”那汉子便眉开眼笑了,“碾过去。”她声音冷下来,“碾过去,若是碾死了碾伤了,我自然就付医药费了。”

吓得那车夫颤着声音问,“姑……姑娘……”

佩佩又斥到,“叫你碾,你就碾,怕什么。”她的鞭子又挥了一抽,“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命硬,还是我的轮子硬。”

那车夫不敢违抗佩佩,便要伸手去抽马,这时候又出现了一个束着发的男子,他拦在那车面前,高声说了一句,“县主且慢。”

这男子也是刚来到这里,见围着一群人便问发生了何事。与他说话的路人也是刚来不久的,便在啧啧声中与他说,“这又不知是哪家的跋扈贵女了,撞了人不赔钱也就罢了,还说要碾过去。说要看看是他命硬还是车轱辘硬。”说罢又是啧啧声,“现在的京城,真是没有王法了啊。这样草菅人命的事儿,许是因着这贵女家里势力大的很,竟也一点都不在怕的。”

他定睛看去,见上面挂着的标识便知晓,哦,武安侯府家的。又一想,武安侯府家哪个贵女最是跋扈,想必也就只有那颇得圣心的长宁县主了。

看那马夫有真的要碾过去的意思,连忙站了出来,他又道,“县主大人,他不过一庶民,县主宽宏大量,还请饶他一命。”

佩佩连帘子也没有掀开,就又冷着声音问了一句,“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到我面前来为他求情?”

男子被这么一训斥,脸上露出难看的神情,道,“县主与我,也算是有远亲关系的……不才不知耻的还能称之县主的表兄。”

佩佩笑起来,“表兄?我表兄乃翰林院事赵牧阳,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冒充我表兄的名次?”

男子还是端着手,语气含糊道,“我……我乃……我乃吴家子。”

吴家子。佩佩心下了然,正要反纯相讥,什么吴家的人也敢在外说是我的表兄了,这脸可真大。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不顾水蓼的反对拿鞭子挑开了门帘,看到了眼前了这个男子。她问,“你,可是叫吴涵?”

那男子眼睛一亮。从佩佩打开门帘开始,周边便是静了一静,早知这长宁县主是如何得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的欢心,也知她跋扈非常。却也从没如此近的见到她的真容过。众人便都在心底叹了一声,“如此便是怪不得了。这般的国色……怪不得就这样的脾气,太子殿下都甘之若饴。”

而此刻她张口就问出了自己名字……吴涵内心有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在翻腾,他点点头,带上他以为最俊朗的笑,“不才正是在下。”

佩佩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突然出口问道,“你此番是从哪儿来?”

男子愣了一下又露出腼腆的笑来,“在下……在下刚从武安侯府出来。”

佩佩看他这个样子,还惹得边上看热闹的小姑娘一阵低叫,便不耐烦起来,用鞭子打了打车门,“知晓了。滚开吧。”他便哽了下,又抬手,“还请县主看在我的薄面上放过此人吧。”

佩佩笑起来,这下却不是冷笑了,好似听到了什么真的好笑的笑话似得,她掀了帘子,现在她半个人都沐在阳光底下,这一笑却是像是有碎钻撒在她周围似得,耀眼的叫人都呆了,她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叫我看你的面子?”

前前后后,已经问了不下三次吴涵算个“什么东西”了。他平时自诩为翩翩公子,也得不少贵女的赏识,虽说他父亲吴荫的事儿的确叫整个吴家蒙羞,可是他也马上到了要科举的年纪了,从来都认为自己一定能有一条康庄大道在等着的,他深呼吸了两口,“县主乃皇亲,而他不过一庶民,总不至于仗势欺人吧。”

佩佩又拿鞭子打了打车门,嗯了一声,“我就爱仗势欺人,如何了?”

且说因着离武安侯府也很近了,佩佩出门跟着的人也从来不少。见佩佩被拦着了,又好像一时半会儿罢不了,就回武安侯府来报信了。

是报到颜阁老那里,却正好颜阁老和颜老夫人在说话,听的这个便眉心都皱起来,“是什么人拦路?”

回来的人道,“属下不知。只是他口口声声说是姑娘的表兄,又说是吴家子。”这样一说老夫妻俩还有什么不晓得的,颜老夫人扔下茶碗冷哼一声,“又是吴家人,既然是来攀亲带故的,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

颜阁老皱眉,那回来的人又道,“属下便想着要不要请侯爷派人出去接姑娘回来……”

颜阁老点头,“去点人,叫恒儿亲自去接。”却被颜老夫人打断,“诶,不必。”她慢悠悠的重新倒了杯茶,又挥了挥手,“这样的事儿,佩佩轻易就能解决了,不必咱们去耽误功夫。”

颜阁老看向老妻,“可……佩佩毕竟还是个姑娘家,往常便有说她脾气不好的传言,这样的事儿,毕竟还是不要她自己去处理来的妥当。”

颜老夫人却不当回事儿,“谁敢因着这样的事去谏佩佩,或者谏咱们颜家,不过小事,佩佩痛快了才是重要的。”

颜阁老想想似乎也是这个理,便也就罢了。

再说那吴涵说刚从武安侯府出来,他来武安侯府自然是去找了吴氏。

吴氏正与颜忱说,“若是……真能叫涵儿娶到了赵家姑娘,与我们也不是没有益处的。”

颜忱摇头,“怕是不易,便是赵家人那种性子,哪里是旁的人可以攀上的。”

却是来求吴氏为自己去赵家说情,能叫他娶到赵牧白了。而佩佩之所以能认出了他,不过也是因为当日赵牧白口口声声的“涵哥哥”,她不过试探的问了一句,却想不到真是他。他和赵牧白都到了适婚的年纪,其实……是都已经太晚了。甚至赵牧白今年都已经一十有八了,算是京里头出名的老女了,她执意不肯嫁人,便是赵家如何劝哄斥责也是不愿嫁人。

只是他上一次落了榜,耽误了三年的时间……这一次,他便是先来求的吴氏。

吴氏却道,“那不尽然啊,赵家的二姑娘,今年可是十八岁了……十八岁都没能嫁出去。虽说都是赵家推掉的婚事,许是早就和咱们涵儿……”

“住嘴。”颜忱忙道,“这样的话可不许胡说,若是传到三房那儿,这还得了?”

“三房。”吴氏冷哼了下,“上一次纪止柔的事儿,真真几乎就要咱们掉层皮了,这三房恁的叫一个霸道。”

“你还敢说。”颜忱皱眉,“都是你教女无方,竟叫她去谋害自家的姐妹,你就该庆幸了,这件事最后到底没有造成旁的更严重的后果,若是因这件事而把我们分出去,到时候,你就真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了。”

那件事最后的结果却是又有了转折……因着实在无法,颜栀还是招供出了纪止柔给她的花草的事儿,颜老夫人和赵氏大怒之下去查了那盆送去的花……却发现,什么问题都没有。纪止柔更是哭着说,自己从未送什么花草给颜栀,颜栀如何能这般编排她。

而除了这盆花以外的确,颜栀便的确没有什么旁的东西送到如意居过。一时间这事就陷入了死局一般的。只是那盆花还是叫陈太医搬去了研究。

而纪止柔因着不是颜家的姑娘,这件事也一直没有承认……甚至说不出她有什么错,也就别关了禁闭罢了。只是二房,颜栀的婚事已经不许吴氏自己做主了,甚至原本有转机的颜杉的捐官的事儿也搁浅了。不过叫吴氏最松了口气的到底还是如刚才颜忱所说的,没有被分出去。

颜忱这两年都没有升官,甚至是不如颜怀的。找不到什么外调的机会,也不是没去求过颜恒,颜恒的意思倒是明确,若是外调也不是不行,不过如江南那样富庶的地方便不要想了。西北之地,或许还成。

他在官场上没有什么建树,这样的本来就应该是情理之中的,只是吴氏不这样想。她甚至觉得女儿已经到了适婚年纪,而儿子……儿子因为屡次不中,也耽误了娶亲,若是她陪着颜忱外调了,那么孩子们如何是好。她的意见便是,等孩子们的亲事都妥当了,再外调出去。

若是还想凭着颜家的能力让颜忱外调,便千万不能被分家,不然,颜恒这样的真的不会轻易去管颜忱的死活了。所以照着颜忱所想,这件事最后只能了这样的结果,不可谓不圆满。

只是,这件事,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