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佩试着去安抚他,他虽然是眼泪掉的厉害,可是说话的声音仍是低低的,她拍了拍他的肩,“你没有对不起我啊,你怎么了?东君哥哥。”

他慢慢的镇定下来,松了揽住她的手,离开她寸许,弯着腰和她对视,他的眼底还有没有完全隐去的水光,他认真的,似乎用了全部情义的看着她,“所以,佩佩你是不会理解我有多少庆幸,甚至偶尔晚上都不敢入眠,深怕这是一场梦的庆幸,我还能遇见你。你……还在我手心里。”

他甚至还能圆回来,“不在乎你想要什么,想怎么做。我能够为你做的,我就都会去做,能给你的,我就都想要给你。那些多少微不足道,能换来你稍稍的笑意,就该叫我如何的感恩都不够了。”

佩佩被他说的脸红,“你不用这样的。”她低着头,她心里一直想的都是,她和齐秉文不同,她从来没有去玩弄沈攸宁的感情,可是此时,她却因为她这样的想法有些羞耻,她从小,从很小就知道,这个太子哥哥对她和对旁人是不一样的。

所以她可以任意叫他去做什么都不会觉得不妥,只因为她知道,这个哥哥对她是不同的。如果说,四岁的佩佩,六岁的佩佩,八岁的佩佩不清楚这个不同是什么,十二岁的佩佩是知道的,她清楚的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对她,不仅仅是喜爱,是从小等到大的坚持。

她第一次说出了,“是我欠你良多的。东君哥哥。”她突然就松了一口气,好像是这么多年压在心底的话终于说出来了一般。是,是她欠着他。不管是感情还是旁的什么。她低着头,揪了揪她的前襟,好似有些依赖一般,“我是还不起的,东君哥哥。”

他就好像得了天大的礼物一般的把她拥在怀里,这次是笑的眼泪都要落下了,“不必,你不必还。一点都不要还给我,把我给的都接好,我还有更多要给你的。”

她心松的好像呼吸一下心就会落下去一般,她虚虚的嗯了一声。低头不再说什么了,她想她曾经以为的,在沈攸宁前面的那种并不是什么爱情。她放肆她随意都只是因为她把他当做亲人,她有时也会想,如果真的碰到自己喜欢的人了,或许也会学会做一个端正的贵女,盼着他能把眼光留在她的身上。或者会规矩的不成样子,叫他们的长辈都喜欢她。

可是她今天,这个时候才发现。似乎只有在他面前的这种随意,才是不一样的情愫。他不是她的哥哥,从来都不是的。

佩佩往回走了两步就看见灯下站着的赵牧白了。她脸色微红,嘴唇却惨白的厉害。正直直的看着佩佩,眼底有越来越旺的火光。她扯了扯唇,就在原地站定了。果然赵牧白自己前来了看着她,抿了抿唇,“望表妹屏退左右。”她的语气带了点胁迫,又有些恳求,“我有话……相与表妹私下谈过。”

佩佩从头到脚的打量她,这个表姐似乎是要过最美的时节了,可是她记得的赵牧白永远是那样柔柔的,带了温和的笑意,可是又无限制的保护赵牧和的。她今年年纪真的不小了,可是却连个定亲的都没有。佩佩不是不知道,她许是还在等她的“涵哥哥”呢。

想到那个吴涵佩佩没由来的就少了一分耐心,便道,“表姐有什么便说吧,我身边的丫鬟嘴向来是最严的,没什么是非会说的。”

只是赵牧白仍旧是看看佩佩看看地,一脸欲语还休的样子。佩佩耐心渐渐都要消失了,“表姐到底要说什么?若是没话想说,我便先去了。”

赵牧白一急,竟伸手拦住了她,嘴里说着,“我……我看见表妹你和太子殿下了……”她咬咬唇,赵牧白的丫鬟都远远的留在灯下,只她一人孤身过来。因着今日是皇后的寿辰,什么素白的衣服都是不许穿的,可是赵牧白到底不年轻了,平日也不穿什么大红大紫的裙子,今日只得做了素绿的裙子,可是那绿色到底有些浅,此时在夜里看她,更有一种要去不去的飘飘欲坠之感。

她话是有威胁之意,只是整个人却似乎极为害怕,真好像是佩佩欺负了她一般。佩佩自然知道她定是看见了,不然也不至于在路上堵自己,她嗯了一声,“看见我与太子殿下,然后呢?”

她似乎是豁出去了一般,“表妹,你虽是得皇后娘娘看中,可是到底还没有许给太子殿下。今日叫我看见也就罢了,若是给旁的另有心思的人看见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呢。妹妹你还是个姑娘,甚至是个顶顶尊贵的姑娘。太子虽也是尊贵,可是你们到底也不过……”

佩佩冷笑了一声,她今天的裙子颜色也浅,可是佩佩的肤色更白几分,她俏生生的立在她前头,眉眼都是泛出了冷意,叫赵牧白原本有些话都不好再说下去。她从小就不喜这个表妹,也不是和赵牧和一样的缘故,只是她觉得这个表妹太难相处,太有主意,太难对付。此刻也是,分明是她私会外男,可是她看自己的眼神却好像是拿住了什么脏一般。顿时脸色便不好了。

佩佩道,“如我说,二表姐可也是管的太宽了些。我与太子殿下如何也是姐姐可以置喙的?姐姐这般懂规矩就不要在这里堵我呀,难道姐姐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晓得吗?姐姐不过就是想拿你看见的东西来换旁的吗?哦,我想想。”她的眼神凉薄又轻蔑,这个嫡亲的母家表姐在她面前惭愧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许是为着那个什么吴涵吧?姐姐也是眼皮子浅就罢了,这眼神也朝地上看的。姐姐什么身份,那吴涵是个什么身份,怪不得姐姐要拖到这个年纪也没得出嫁了。”

赵牧白被踩到了尾巴,打到了七寸,顿时声音都尖起来,“吴涵是个什么身份?若不是妹妹你故意要给他脸子看,他至于越走越糟糕?他是有出息的人,原也是可以得到太子殿下赏识的,只妹妹你看他不顺眼,不喜他,便因着这样的事,动摇了他的前程,妹妹可知,这样毁了一个人的前程是要遭天谴的?”

“遭天谴?”佩佩哈哈的笑了下,她的声音本就娇俏,即便是此刻想笑的狂放些也显出一些女孩儿家的稚嫩来,“姐姐不要和我开玩笑了。我可不敢耽误姐姐心上人的前程。若是他真是有点眼色就不该做得罪我的事儿。怎么,姐姐竟然没和他说过,我这个表妹,这个县主向来是最难对付的?他敢到我面前来开罪我,姐姐现在又来训斥我说毁了一个人的前程。是我毁了吗?”佩佩似笑非笑的扫了她几眼,“我从不乐意被什么人冤枉,姐姐若是这样想我,就不要怪我把这样的事儿给坐实了。”

赵牧白大惊,她怒的脸都红了,却突然一瞬间收了全身的戾气,身子慢慢的颤抖起来,两行清泪慢慢滑下来,连说话声音也是惹人怜惜,“妹妹,是我错了。都是姐姐的不好,求求你放过他吧,他只是一个想为国尽忠的儿郎,他有一身的抱负和理想,你就放过他吧。”

佩佩冷眼看着她,她又不是傻子还能不知道她突然的改变是怎么个意思,她猛地就转过身子去,果然见到原本已经从另一条路回去的沈攸宁又折反了。他深蓝色的袍子几乎和这夜色融为一体,可是他那一身的气派却叫人都忍不住把眼留在他身上。见佩佩看见他了,便笑了下,快步走上来。他身边只带了个长庚,长庚就为他提着宫灯。佩佩仔细看了,那宫灯上头画着的是仕女取莲的图案。

他两三步就到了她的身边,那赵牧白显然是怕这个太子殿下的,颤着身子请了安,又低着头带着哭腔求道,“太子殿下恕罪,是我这个做表姐的得罪了表妹……”

她话还没说完,沈攸宁就打断了她,神色被半拢在夜色当中,佩佩见他不避讳的就站在自己的身旁,靠的极近,袖袍和袖袍几乎就要碰到了,他声音低沉却如清风吹过一般,“是你一个做臣女的得罪了长宁县主。”他的声音冷的不成样子,“本宫看赵家规矩极为妥当,怎么在这么个嫡女身上也会出岔子?”

赵牧白吓得几乎要跪下,偏偏她身边此刻又没有一个婢女可以扶住她,她摇摇晃晃要跪不跪的,就好似此刻真的吹来一阵风一般,她便真的跪了下来,她低着头,“太子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沈攸宁却不肯罢休一般,他的手滑过佩佩的袖袍,从她的袖子里找到她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心,“是该和长宁县主告罪吧。”

佩佩瞟了他一眼,却不收回手,接了嘴,“表姐起来吧。太子殿下只是与咱们闹着顽呢。”赵牧白可不敢相信这是玩笑,她干干的笑两声却还是不敢起来。

佩佩便由着她跪着,眼神移到沈攸宁身上,沈攸宁看她的眼神便露出一个“这不怪我啊”的表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