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白月光 !桃花夭夭,香气萦鼻, 将整个院子熏染得都是淡淡的甜香。

陆錦珩负手侧立于树下, 不屑看朝着他的那个身影,若非与某人约好在此等她, 他大概会理都不理眼前人,就负手离去。

唐家姑娘杵在陆錦珩七八步远的地方,两手在身前绞着个帕子, 微微颔首。原本就是壮了半天胆子才敢凑过来的, 如今陆錦珩开口刮她一脸寒气,她更是觉得惶惶无措。

先前想好的几种说辞,这会儿好似断了线的珠子,在心底散落的七七八八, 不知如何串起。

毕竟她惹陆錦珩不悦,今日也非首次了。到底是将过去的略过不提, 还是为表诚心从头说起?

纠结一番的唐婉,心里没个决断,额头和手心却都冒了一层冷汗。

“先前在堂上, 没发现你是个哑的啊。”陆錦珩懒懒开口,隐含催促。一双黑瞳笼着寒烟儿向唐婉的方向瞥了瞥,又是轻蔑, 又是嫌恶。

听陆錦珩说这话,唐婉应时打了个寒颤。

打小生活于这种家族, 她见的识的也都是些同自己身份相当, 亦或更高的豪门贵胄。故而这种高高在上的嘴脸唐婉并不陌生, 只是这种表情都是她们对旁人的,这还是头一回亲身承受这种轻鄙。

看着陆錦珩面色上的不喜,唐婉认为这种印象是打从二人初见时便埋下的。故而她打算还是从第一回的误会说起。

“婉儿是特意来向世子赔罪的。”唐婉先表明了下本意,接着说道:“世子可还记得端月的淞阳湖畔?”

本以为陆錦珩记得不记得,至少会流露出两分好奇来,可唐婉停顿了良久,发现陆錦珩的目光只盯在一枝桃花上,根本不似思考她的话。

抿了抿唇,唐婉只得如唱独角戏般自己将话接续下去。

“那日十五,婉儿去淞阳湖畔的隆兴寺上香,因着佛前虔敬久跪,回到马车上时头昏难忍,不敢颠簸启程,故而马车挡在道中阻了旁人的路……”说到这儿,唐婉的头略略低下,后面那句‘惹得世子不悦,飞车擦身而过。’尚未说出,便哽住了。

身为伯府千金骄横恣肆惯了,除了杀人放火有什么是她唐婉不敢干的?可如今竟要为这丁点儿破事郑重其事的与人道歉,委实令她觉得屈辱。

“过来。”

唐婉正垂眸噙泪之际,忽地听到陆錦珩吐出这两个字,不禁心‘突突’的跳了起来!动静夸张的她自己都能听到。

委实是因着这短短二字太过温柔!如初春时堪堪破了冰的溪流,温软流淌,春意盎然。

一瞬间,唐婉想起自己的手帕交们,私下里闲聊过的那些“驭夫经”:

‘百炼钢都难敌绕指柔,这世间没有哪个男子,消受得起放低了姿态的贵女!”

“纵是铁石心肠不知柔情为何物的兵鲁武将,也敌不住美人儿的两滴眼泪。”

这些话于脑中翻涌而过,唐婉不自觉的檀口微张,重而压抑的向外吐着气,只觉紧张的情绪复又添了一重。

陆錦珩先前对她的冷淡,难道只是装的?见她流泪了,他就心软了?

思及此,唐婉的脸上莫名泛起一抹羞赧,不敢抬头却缓步朝着陆錦珩挪动,只觉双颊火热,期待却又羞怯。

就在唐婉动作轻缓的向前移了三步后,好似听到院子里有另外的脚步声,不及多思,她又听到陆錦珩的声音:

“有人要向你赔罪。”

觉察出不对,唐婉蓦地抬头,看到陆錦珩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而是她身后……

转头,看到的是一脸不情愿朝这走来的苏鸾。

唐婉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那句“过来”并不是对她说的!

才掩下去的泪,瞬时又凝聚眼眶,唐婉久久的回望着苏鸾,眼中布满泪水与妒怨。饶是她百般的告诫自己,此时流泪恰好会让苏鸾看了笑话去,可那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令她狼狈不堪。

然而苏鸾偏偏跟陆錦珩一样,没有给她一个正脸。唐婉一时竟不知该庆幸,还是更加可悲。

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家女,竟也敢在她一伯府千金、郡主亲孙面前摆谱托大?

苏鸾悻悻的走到陆錦珩身边,其间未侧目旁人一眼。

不是她目中无人,而是想到苏安在孝安伯府遭受的这些非人待遇,让她如今看孝安伯府的任何一个人,都像仇人。

特别是阴氏和唐婉,这两个平日就拿苏安当出气桶使的毒妇。

“谁要向我赔罪?”苏鸾微微抬起头,敛了先前的恨意,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陆錦珩,如两泓清泉般明澈纯净。

纵使陆錦珩明知她故意装傻充愣以给唐婉难堪,他还是有那么一瞬抛开了理智,毫无头脑的轻信了她是真的傻。

这副小模样,比那些狐埋狐搰的老东西还能唬人。

“喏。”陆錦珩没给唐婉一个正眼,却是语气轻蔑的指向了她。

唐婉微微一怔,她明明是想来解开世子与她之间的心结,怎的成了对苏鸾赔罪?

然而她的本意,又有谁会真正在意呢。

陆錦珩只认真的给苏鸾解释:“正月十五那次,可记得有辆马车拦道,阻了你回家?”

“噢,是有那么那么一回事儿。”

“那车是孝安伯府的,故而唐姑娘前来赔罪。”

苏鸾扭头冲着唐婉挤出个虚伪至极的笑颜,算是终于正视了她一回。只是开口又有些噎人:“唐姑娘先前在堂上不都跪过了么,那事儿就掀过去了。”

唐婉身子一僵,牙齿已是磨的自己能听见声响。

“怎么,难道唐姑娘先前那一跪不是为了这事儿?”看着唐婉不服气的表情,苏鸾故作思忖一番,而后不怎么高兴的说道:“若是为了苛待我大姐姐的事儿,只怕不是一跪就能解决的。”

半晌唐婉憋红了脸,也只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忿忿不平的“你”字来。面对苏鸾的挑衅,这个字显得如此无力。

盯着唐婉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苏鸾心下正得意。想着唐婉欺负了苏安这么久,她也算帮苏家扳回来一局。

偏巧此时,苏鸾余光瞥见陆錦珩的手朝她的脸伸了过来,苏鸾下意识的向后一缩!心惊陆錦珩平时爱欺负她,今日竟当着唐婉的面也如此轻浮?

然而陆錦珩的手还是如期落于她身,只是不是摸她的脸蛋儿,而是在她发间轻轻拨弄了下,取着一朵不知何时飘落的桃花收回。

同时伴着一句轻飘飘的问话:“那要如何解决才令你满意?”

鬼使深差的,苏鸾心下竟掀起一丝愧疚。他只是想帮她取下头上的落花,她竟那般畏他,躲他,不往好处想他。

而陆錦珩的这话,也让苏鸾无措。她刚刚那话不过是挤兑消遣唐婉罢了,苏安的事她也是今日才知晓,并未想过如何找孝安伯府算账。满心只想着先将苏安接回去,待将苏安救醒,是分是和由她自己拿主意。

只是倘若苏安这回搭上半条命,仍不舍离开唐光霁,那此后是死是活,她也再不插手了。

一次犯蠢兴许是识人不明,持续犯蠢便是自寻死路了。

思及此,苏鸾蓦然转身极其严肃的看着唐婉,敛了之前戏谑态度:“唐姑娘,阴夫人强迫我大姐姐辟谷,你可是知情的?”

若说唐婉之前是因气愤而使得身子微微发抖,这会儿便是因着害怕了。她怕的自然不是苏鸾,而是人命关天,草菅人命……

“我、我祖母还找我有事,只能先失陪了。”话未落地,人已转身跑开了。

看着唐婉的身影拐过角门,消失在眼前,苏鸾暗暗攥紧了手中帕子,拇指掐的指节发白。

“苏鸾,”陆錦珩微垂着眼睑凝着苏鸾,表情有些怪异。

“嗯?”苏鸾从先前的情绪中转出,纳闷儿的回视着陆錦珩。

“几日不见,你怎么说话这么粗俗了?”

“粗……俗?”苏鸾先是莫名其妙,想了遍自己最后说的那话,恍然意识到什么。

她眉间漫上愁色,同时也急着解释:“世子,您不会不知晓道家的‘辟谷养生’之法吧?与龟息同宗,是指凡人吃五谷便生秽气,阻碍成仙之路。故而认为需断五谷,饮仙气,可驱百病,延年益寿,得享天年。”

引今援古的说解一通,苏鸾看了看陆錦珩的表情。

然而只等来他的一声:“哦。”接着人便转身不管苏鸾兀自提步走了。

苏鸾怔了一瞬,经天纬地无所不知的雍郡王世子,也有这么孤陋寡闻的一面?

所以,他这是……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