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白月光 !怔怔的站在马车外,苏鸾良久没有回话。

她否定不了陆錦珩对苏家的帮助, 因而此刻心中满载着感激。可面对陆錦珩的挑逗, 她又无力应承。

“怎么不说话?”陆錦珩微侧着脑袋,居高临下的睨着苏鸾。单单勾着一根食指将厚缎的帘子撩起, 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臣女说不出……”

“说不出什么?”

“戏文里‘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那样的话……”脸上难掩羞怯之意, 苏鸾将头垂下。

接着她便听到陆錦珩轻而明朗的笑声。

苏鸾复又将头抬起, 看着陆錦珩这会儿心情极佳,她便趁机谄媚讨巧道:“古语都说大恩不言谢。世子今日仗义出手,定是出于褒善贬恶怜贫惜弱之心,故而……”

“我不是。”不待苏鸾的马屁拍完, 陆錦珩便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她。

就见苏鸾嘴角抽了抽,再次怔住。

见苏鸾面露难色, 陆錦珩也暂时敛了逗弄的心思,面色徒然认真起来:“苏鸾,今日念在你姐姐奄奄一息的份儿上, 我不招惹你。但欠本世子的,你在心里记清楚,迟早有一日, 是要你还的。”

“可我……”苏鸾微微蹙眉,盘算着这话说好还是不说好。顿了半刻, 还是说了出来:“可我也救过你啊。我救你命在先, 若没有我救你, 就不存在你后面连番的救我和我的家人。”

苏鸾认认真真的给陆錦珩算了这笔账。

陆錦珩面露不悦:“古语有云一命还一命,哪里有还不完的恩情?”

“可古语也有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啊!我救你一回,你多救我几回,干麻算那么清楚……”

“你!”陆錦珩一时语塞,面色极其难堪。

苏鸾吓了吓,既而又恍然想起什么。印象中,这好似是陆錦珩头一回口角落了下风。

“呵呵,”苏鸾讨好的憨笑,接着退后一步,恭恭敬敬的朝着马车里的陆錦珩鞠了一躬。

“你这是做什么?”陆錦珩不解。

直起身子,苏鸾笑吟吟道:“这是臣女心里的答谢方式。”

陆錦珩微眯起眼,“加上今日这两条,本世子总共救了你们苏家人三回命。你真心觉得鞠个躬就够了?”

苏鸾只愣了下,旋即又憨直的朝着陆錦珩拜了下去。

直身后,再拜。

“现在行了么?”苏鸾怯生生的望着陆錦珩。

就见陆錦珩忽地一下阖上了眼,因着牙齿用力咬合而使得额侧青筋暴起,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怎么好。

默了须臾,好似一团火终于被他强压下去,这才从齿缝儿里挤出几个字来:“苏道北就没教过你什么场合才给人三鞠躬?!”

苏鸾两眼圆瞪,恍然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看陆錦珩这副神情,她知他是真的怒了。苏鸾不住的埋怨自己一片真心却偏偏办了让人嫌恶的事儿,想着想着,心下越发委屈,默默掉了几滴泪。

咽下愠怒的陆錦珩睁眼,恰巧看到苏鸾抬手擦拭腮边。不由得又是一阵不悦:“苏鸾,你这又是鞠躬又是抹泪的,也算把送行的礼节给做全套了。”

说罢,陆錦珩的手愤然收回,帘子重重落下。紧接着便听到他极为不悦的一声“回府!”

马车缓缓驶离苏府门前,独留苏鸾一人呆立于暖煦的春风中。

一连五日,苏安除了服下郡王府府医所开的补药外,柳姨娘每餐还会喂她一些稀粥。

因着太久不食五谷,身子极度虚弱,从而不能一下吃太多东西。只能一点点的喂起,如个婴儿般,只可吃些易消化的。

这几日柳姨娘是夜以继日的守在苏安床前,苏卉也除了睡觉的几个时辰外,其余时间全守在姐姐屋子里。

因着大夫特意交待过,屋内陪床的人不可太多,免得搅扰到病人休息。故而苏道北、苏鸾、秦氏,都只每日分开来探望几回。

眼下日头压山,眼看着到了用晚饭的时辰,苏鸾一边过来看看苏安,一边劝柳姨娘和苏卉去花厅好好吃顿饭。这娘俩数日以来皆是房内糊弄上两口,眼看苏安一天好过一天,她娘俩却是瘦了整整一圈儿。

“大姐姐今日可又有什么反应?”苏鸾悄声移步至床畔,仔细端了端躺在床上的苏安。昨日她听苏卉说苏安的手指头动了下。

柳姨娘摇摇头,捏着热水浸过的棉帕子给苏安轻轻擦脸。

苏鸾笑着安慰道:“没事,慢慢来,总归一天天的有了起色,相信不用多久大姐姐就会醒过来。”

柳姨娘含笑点点头,心下何尝不是这样盼着。她又为苏安擦了擦手,仔细到每个指缝都擦了一遍。

而后柳姨娘将帕子扔回架子上的盆里,又抬头看着苏鸾,伸手握过苏鸾的手,一双细长的凤眼里噙着泪花儿:“你与夫人都是我和安儿的恩人!只是一家人怎么也好说,日后我们母女有的是机会报恩。只是雍郡王世子那边,待安儿好些能下地了,咱们还是得去谢恩的。”

苏鸾面色略僵。柳姨娘说的没错,救命之恩去当面致谢再应该不过。只是想到又要见陆錦珩,且是去郡王府,苏鸾的心里便有种毛毛的异样感觉。

“啊,好。”她懦生生的应了声。

“嗯——”床上传来的一个细微的动静,瞬间吸引了柳姨娘与苏鸾苏卉的注意力!

细看之下,竟真是苏安的头转了转。同时她眉心略显痛苦的皱起,不知是过于虚弱身子不爽利,还是入了什么梦魇。

“苏安?”苏鸾唤她一声,没敢太大,怕吓到她。

“嗯——”苏安果真有了反应,眉头也跟着又皱了皱,只是没有睁眼的意思。

看着这幕的柳姨娘欣喜若狂!只理智压着心头的那股涌动,强行镇定的跟着唤了声:“安儿?”

“嗯?”苏安的脑袋又向外转了转,眼睛缓缓眯开一条缝儿。只是她什么也没能看见,太久的黑暗让她视野混沌,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

“大姐姐真的醒了!”苏卉激动的大喊道。

柳姨娘赶忙竖了根手指在唇边,对着苏卉:“嘘——”示意她小声点,别吓到苏安。

一片安静中,苏安的眼睛渐渐睁开,最后终是可以看到守在床边的亲人。她艰难的转了转头,视线从亲娘身上到亲妹妹身上,最后落到苏鸾身上。

苏安的嘴动了动,可是没能发出声响。她不肯罢休的继续张口,哆哆嗦嗦的终是发出了一点动静:“休……”

“休……”

连着两声,大家都听到了好像是个“休”字,然而却没理解苏安的意思。

柳姨娘握住苏安的手,小心翼翼的俯在她耳边问道:“安儿,你可是想休息?嫌我们吵到你了?”

“嗯——”苏安皱眉摇动了下脑袋。她仍旧不错眼珠的望着苏鸾,“休……书。”

“休书?大姐姐你是想要唐光霁给你休书?”苏鸾低头问道。

苏安弯了弯嘴唇,欣慰的点点头。对了,她就是要休书,她要离开唐光霁,离开孝安伯府。

柳姨娘心下一酸,嘴上没说什么,只是握着女儿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休书?

妻为良,妾为贱。“妾”字从辛从女,本意即为罪女,奴女。无子无女的妾一但不受宠了,夫家一句话便可将之赶出家门,不需半点儿仪式,何来休书!

“好,”苏鸾点头应下,又拿过小桌上先前柳姨娘喂了一半的白粥,“你喝完这碗粥,我明日就去孝安伯府给你要休书。”

苏安的嘴唇再次弯了弯,微微点了下头。她虽昏迷着,半梦半醒间也影影绰绰的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知道是苏鸾救了她。

柳姨娘与苏卉只当苏鸾是说来哄苏安的,然而翌日一早,苏鸾就出了府。

直奔京兆府衙门。

大堂之上,明镜高悬。衙役们手持水火棍严肃的立于两旁,伴着堂外的鼓声,他们也以双手而握的水火棍敲击着乌青石地面。

纵是听多了这种场面,早有心理准备的苏鸾,这会儿也被周边的肃然气氛震慑的微微发抖。

她暗暗咬着牙给自己打气,今日冒着被打板子的风险来堂上告状,不是单单只为了给苏安讨公道。

也是为了坚守自己那颗敢辩是非的心。

“堂下所跪何人?所告又是何人?”赵大人声音低哑倦怠,像是还未睡醒。半搭着眼皮儿也没给堂下的苏鸾一个正眼。

“民女苏鸾,要告孝安伯府的庶媳阴氏!阴氏害死小娘苏氏的孩子,还伤及母体,险些一尸两命!”

“孝安伯府?”赵大人面上微微一怔,这才仔细将堂下的小女子打量一番。

“你抬起头来!”

苏鸾应声抬头,眼中透着决然。

“你……你是礼部仪制司主事苏道北的女儿?”京兆尹大人日前还在宫中见过苏鸾,印象颇深。当然这印象并非因着她是苏道北的女儿,而是因着她是雍郡王世子带入宫的。

“是。”

这下赵大人犯难了。原本上堂前听说有人胆敢状告孝安伯府时,他为了卖好郡主和伯爷,麻溜的遣人去了孝安伯府递信儿,好让他们有些准备。

可如今升了堂,才知道苦主是苏家丫头。比起孝安伯府来,雍郡王府更不是好惹的!看来也得提前知会一声。

只是这都上堂了!

犹豫间,赵大人鬼使神差的想到被车裂死无全尸的尚书令刘吉……

“哎呦~”赵大人眉头一皱,小胡子一撅,双手捂着下腹:“本官突然腹痛难忍……休堂片刻……”

说罢,赵大人便起身佝偻着身子,一脸狼狈的从侧门跑回了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