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霄是说了让礼部和兵部派员参审,可也犯不着派这两位只在两部挂着闲职的大员过来吧?

以刑跃文的官阶,便是派了礼部侍郎或兵部侍郎来,多半也只有听审的份儿;

可唐天祺不但是封了侯的皇帝堂弟,更是手掌京畿八万重兵的年轻将帅,跺跺脚瑞都城晃三晃的主儿;

庄碧岚倒也寻常,身兼兵部侍郎和骠骑将军,都算是闲职,上衙门做事不过应个卯,并不管事。

可他有个了不起的父亲是驻守西南重镇的交王庄遥,他还有个了不起的红颜知己南雅意让唐天霄多少年放不开,他还有个了不起的亦敌亦友的主上叫唐天霄,不愿让他好过却不肯让他受委屈……

可惜他还不知道唐天祺、庄碧岚和可浅媚的渊源,否则倒是可以要求这二人回避另行择人了。

可浅媚一听是这两人来了,便猜想今天自己应该不用太遭罪了,却想不出他们会用什么法子来应对为她罗织的罪名。

——经了一夜的准备,即便没有了宇文家为同盟,置她于死地的“铁证”应该更多了吧?

唐天祺等二人很快在刑跃文的亲自迎接下踏入密室。

他们自是装作不认识。唐天祺负了手昂首阔步径直到侧面的一张案几前坐了,并不看她一眼;而庄碧岚却在走到她跟前时顿住了,站定身体打量她。

“你便是可淑妃?”

因是密审,他并未着官袍,依然是一袭式样简约的大袖素衣,翩飘蕴藉,衬得他容颜如玉,风仪出众。

昏暗的灯光下,他微微的笑容月辉般明洁。

不过,可浅媚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没错,请问,你是……啊嚏!”

她只作不认识,正要问他姓名时,忽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是香气?

是他袖中传出的浓烈的香气?

他们曾在荆山相处过,离得近时,偶尔的确能闻着他身上有极清极淡的某种气息,却连香气也说不上,又怎会突然携带这等浓郁的芳香。

而且,这芳香闻来似乎很是呛人,令人一阵阵地头脑发晕……

庄碧岚站在她跟前,说的却只是些闲话:“下官庄碧岚,奉旨陪审此案。”

“哦!”

可浅媚深深呼吸着,想让发晕的头脑清醒些,却觉得更是晕眩了。

庄碧岚又道:“淑妃和下官当年的一位故人,长得颇有几分相像。”

又是一句废话了。

可淑妃长得很像当年的宁淑妃,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

“可惜,这位故人,四年多前便不在了。”

他惋惜地叹气,再抛完一句废话,终于走到另一侧的案几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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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跃文待二人都坐定了,笑道:“侯爷,世子,相关案情,大约都知晓了吧?”

唐天祺笑道:“部里转来的案卷里已经载明,咱们不用多说,请刑大人抓紧时间问案吧!”

庄碧岚拈着茶盏,却不喝茶,淡淡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却是连半句废话也不说了。

刑跃文知这二位都有点脾气,也不敢托大,笑着解释道:“昨日有位陈参将,本来力证这个可淑妃并不是真正的可烛公主,但一早因为定北王军令急召,已经离开了瑞都。”

唐天祺点头道:“可惜,可惜!”

刑跃文又道:“好在我们经过彻夜盘查核对,又找出两位证人来,可证实可淑妃故意把北赫随从留在宫外撇清自己,不过是暗渡陈仓的把戏。她有当年南楚信王留在宫中的余孽作内应,又何必再要那些招人眼目的北赫人帮忙?”

可浅媚背上猛地冒起冷汗,腰足本就已万分绵软无力,此刻再也支持不住,一晃身栽倒在地。

堂上三人都怔住了。

庄碧岚首先反应过来,抢过去便搭上她的脉门。

这一回,他的袖子拂到了她的鼻尖,却没有了那种浓郁刺鼻的香气了。

只听庄碧岚惊呼一声,凝神又搭上她另一只手腕,然后失声道:“淑妃……似乎怀孕了!”

密室里顿时也是一片惊呼,如果可浅媚有气力张开嘴巴,多半也会惊呼出声。

唐天祺身为皇室近支,自是最为激动,忽然便站起身,高叫道:“快,快,快去传太医!这还了得,这是龙嗣,龙嗣呀!”

刑跃文呆坐在主位,盯着倒地的可浅媚,便是准备了千条万条置人死地的罪名,也已作声不得了。

唐天霄今年已经二十有四,大婚多年,妃嫔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偏只有个下等宫人生下一个资质平平的皇长子,并不为宣太后和周帝所喜。众人只从宇文贵妃的受封和受宠,便无人不知当今皇室对皇嗣的看重。

若可浅媚怀了皇嗣,便是有天大的罪名也得搁在一旁,先让她安稳生下皇子或皇女再说。

密室中并无女人,唐天祺便上前,亲自抱了“晕倒”的可浅媚就近送往干净卧房时,可浅媚算是想明白了。

败也龙嗣,成也龙嗣。

这一招,算是釜底抽薪之计了。

太医院三位最有名的太医很快奉命前来,口径出奇的一致:“皇上大喜,淑妃娘娘已有身孕二月……只是淑妃娘娘受惊过度,身体虚乏,需长期静养……”

指鹿为马混淆是非并不是某个人的权力,而是某个阶层的权力。

而站在最顶端的那个人拥有着颠倒黑白的最高权力。

三个太医都说可浅媚怀孕,成安侯和庄王世子也力证可浅媚怀孕,所以可浅媚就是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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