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河边隐隐传来丝竹管弦声,还有女子柔美的歌声,歌声缥缈动人,让人不禁幻想,出声者应该是个很美的女子。

忙了一整日,难得放松,方芍药心情大好,问神串店生意火爆,让她扬眉吐气,心中的隐忧,放下一大半。

“夫人,您是不是饿了?前面有卖糖油粑粑的。”

四喜指向前面的街道,不少人往街道走。这会儿入夜了,晚饭早已消耗,方芍药饥肠辘辘。

摊位上,一个老大娘正在做糖油粑粑,她用签子把糍粑串好,沾上红糖,旁边围着几个掏钱的小娘子。

一般甜腻的小点心,多为吸引女子,而肉饼,包子,摊位前,男子买的居多。

方芍药走一圈儿,眼花缭乱,一时间竟然犯了选择困难症。

“夫人,肉包子管饱。”

四喜已经吃了一圈,说道:“前面那个老头的肉包子馅料足,油水多,特别好吃。”

方芍药摇摇头,大晚上不想吃太油腻不好克化的,她寻了一圈,看到一家卖鱼片粥的摊位。

老板不是京都人,外地口音,很是擅言谈,他这鱼都是新鲜的活鱼,没有腥气。

方芍药要了两碗,推给四喜一碗,主仆俩坐在摊位上一边吃,一边观察周围的人。

七夕鹊桥会,出门的大半是年轻人,几个小娘子结伴而行,看到俊俏的小伙子,停下来指指点点,然后咯咯地笑,而后一哄而散。

“年轻就是好啊!”

方芍药看到这一幕,会心一笑,这才有青春的气息。

“夫人,您可能比他们还年轻呢。”

四喜摸摸下巴,夫人也才嫁人而已。听说还是北地的小娘子成亲早,在京都,女子留到十八九,二十上下的也不是没有。

疼女儿的爹娘,总想把女儿多留两年,毕竟女子最好的时候,就是未出嫁之前,在娘家的日子,自由,快活。

成亲以后,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伺候夫君,奉养公婆,诞育子嗣,整日面对生活上的琐碎事,磋磨人。

“四喜啊,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思想的。”

方芍药吃了一碗鱼片粥,用帕子点了点嘴角,笑道,“一会儿有抢亲游戏,你去抢个夫君回来,怎么样?”

要说四喜没比自己小多少,也到了可以成亲嫁人的年纪,这丫头少根筋,很少往这方面上想。

“不抢了。”

看看热闹还行,抢亲四喜提不起来劲头。冯春那么好的人,小娘子看他家贫,再没上门,而她就是个小丫头,做下人的,还那么能吃,一般人家谁愿意娶这样的回去。

“养不起我,还嫌弃我是个吃货,我干啥要这样的夫君呢?”

四喜摇头,她现在挺好,夫人养得起她,她愿意当一辈子的丫鬟。

人活着,首先最重要的就是饭食,什么男欢女爱啊,那得吃饱喝足,才有精力去想。

有一句话说的好,那叫饱暖思淫欲,对,就是这意思。

四喜说话一套一套的,逗得方芍药极为开怀,主仆二人在卖小玩意的摊子上逛了逛。

京都繁华,大齐各地的货郎,跑来走货,讨生活,今夜鹊桥会,打南边来的货郎有好几个。

货郎小哥儿用南边的口音,腔调奇奇怪怪的,逗得小娘子们笑得花枝乱颤,频频掏钱买东西。

方芍药看上了一个做工精细的首饰盒,还有那边的苏绣团扇,细腻的脂粉,荷包绣帕和络子,还有好看的簪子。

“小娘子,您真是好眼光啊!”

货郎特别会说话,见方芍药买的多,知道她是大主顾,一个劲儿地夸。

“这一共多少钱,给个实在价。”

方芍药不差钱,却立志不做冤大头,和货郎你来我往,一个劲儿的杀价,大战三百回合,最后以一半的价钱买到手。

“亏了亏了!”

货郎垂足捶胸,一脸痛心疾首,对他的东西,很是舍不得。

四喜看向自家夫人,已经用星星眼了,夫人真的好厉害啊!

“你这丫头,想什么呢!”

方芍药点了四喜的额角一下,解释道,“做生意,就没有折本的,不然人家从南边把东西运到京都,没赚头,他们来做什么的?”

一路上的吃住,进货的本钱,都是不小的成本了。

比方这根簪子,要三两银子,其实成本,也就在几百文上下。

方芍药给的是个公道价,没让货郎宰太多,却也不让人家亏本,在他接受范围的底线。

“原来是这样啊。”

四喜恼怒地回头,瞪了货郎一眼,她这人简单,以为货郎真要赔本了,不怪她蠢,是货郎装得太像!

方芍药低头,看了看自己买的东西,用一块绸缎打包,系成个包裹,交给四喜。

这些物件不值钱,却有点新鲜感,买的帕子之类的,让问神串店的人分一下,簪子就送给苏三娘。

苏三娘的娘家在南边,或许对这些更有亲切感。

方芍药挺喜欢买的簪子,不晓得巧手的匠人怎么做的,明明是一根普通的木簪,上面有干的桃花瓣,还漆了一层透明的油,却让花瓣更饱满。

抢亲的时辰快到了,鹊桥会人潮涌动。

未成亲等待被抢的男子,集中在鹊桥上,胸前挂着大红花,目光里有紧张和期待。

方芍药站在桥下,借着上方的灯光往那边看,男子高矮胖瘦都有,还有个胡子花白的老头。

“这咋还有上了年岁的?”

四喜眼尖,也看到了,不是说未成亲的男子,老头快到花甲之年,可以当爷爷了吧。

“少见多怪。”

旁边一个来参加抢亲的小娘子,白了四喜一眼。只要没成亲过的,都可以来参加。

老头子来,不奇怪啊,而且这个老头已经是鹊桥会的熟人,连续来了三年了。

“三年前,我来抢亲,老头儿就在,你就是目光短浅,瞧不起人。”

参加抢亲的小娘子言语间,很是鄙视四喜,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把四喜一顿批评。

其实,四喜并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而是单纯对此感到好奇。

方芍药以为,自家丫鬟从来都不好欺负,肯定要和抢亲小娘子拌嘴的,结果,四喜盯着那人半晌,问道:“你是说,你来抢了三年,你都没抢到个夫君?”

抢亲的小娘子:“……”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啊,来参加的女子多,男子少,谁不想捞一个穿戴整齐又清秀的书生,这样就有嫁给读书人的机会了!

有时候,十好几个人抢一个,想要把人抢到,没那么容易。

“你说这话是啥意思,有本事你也参加啊!”

抢亲的小娘子嘴里嘟囔,“说的好像你能抢到一样的!”

“抢就抢!”

四喜憋着一股气,她有力气,抢东西就没输过,抢人怎么就不行了?反正抢到,又不一定要负责。

四喜跃跃欲试,很快加入到抢亲大军中去。

一旁看热闹的方芍药无语,既然要抢,就要捞个长相好的,她踮起脚尖,帮着四喜寻找目标。

“夫人,您看,那还有个戴面具的!”

四喜指着白胡子老头边上,又一朵奇葩,哈哈大笑。

目标已经确定,她就要抢走面具男子。一般参加抢亲的,又戴面具,要么就是长相出众,要么就是对不起大众,四喜更加倾向于后者。

“要是长得好,早就露出脸来了。”

旁边呛声的抢亲小娘子接话,她参加三年,特别了解来者的心态,里面有一些家贫的书生,妄想找富贵人家的小姐,因此也会故意让穿得好的小姐抢到。抢亲厮杀惨烈,去年她来,和一群小娘子抢个书生,那场面,现在她还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