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窗门紧闭，屋内仍旧被潮气熏染，杂揉着泥土的腥气。
小院坐北朝南，房舍很新，屋顶换了瓦片，宽敞明亮，足够住几口人的。
何玉蝶给方芍药加了一杯水，秋雨寒凉，一场雨下起来，她换上厚底的绣鞋，恨不得躲在被子里取暖。
前两日，她来了小日子，晚上得抱着汤婆子，不然就如置身冰窖。
方芍药好一些，陪着何玉蝶闲话，她给四喜使了个眼色，房内除了熟睡的小铁蛋，只剩下姐妹二人。
“玉蝶，我最近也忙到焦头烂额，原本是打算过两日再来看你。”
方芍药叹口气，计划没变化快。
“看你表情，我就知道是何府的事。”
何玉蝶用热茶杯暖手，直言不讳，除了何家，方芍药一向混到如鱼得水，根本没什么烦恼。
以前还有王有德下绊子，现下，王有德已经被解决了，做不成阻碍。
“料事如神。”
方芍药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高门千金，何玉蝶本身是个极其聪慧的人。
“何夫人突然出招，把我弄蒙了，本来我和她没有任何交集啊。”
这也是方芍药想不通的地方，若说报恩，她受伤之后，何夫人没半点表示，也没派丫鬟婆子问候一句。
事情差不多过去了，又给她找了个活儿。
何玉蝶摸了摸下巴，看向方芍药，见她还一头雾水，何玉蝶心里有一个猜想。
“无论如何，何夫人来者不善。”
何玉蝶对于亲娘，就和外人一样。何夫人生了她，又给她下毒，母女的情分，到此为止，那条命，她何玉蝶已经还回去了。
再世为人，她不想和何府扯上一丁点的关系。
何夫人小肚鸡肠，对何焕之的掌控，已经到偏执到变态的程度。
曾经，何焕之不关心她这个妹妹，所以她在何府的日子还过得去，而何焕之找她说那些话后，何夫人恨不得她去死。
有时候何玉蝶不禁想，她真是何夫人亲生的？
何家这么有悖人伦的关系，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在地狱里。
“芍药，以我对她的了解，此事，你怕是躲不过。”
何玉蝶垂眸，思考好一会儿，才幽幽地问道：“你没发现，何焕之对你很不同吗？”
在外，何焕之可谓是正人君子，实际上，他对女子是仇恨的，并不多喜欢，这可能受到何夫人的影响，因而扭曲了。
好笑的是，作为局中人，何玉蝶还仔细分析过何府一家子的心理。
何焕之常常玩弄丫鬟，目的就是为膈应何夫人。
那些丫鬟，后来死了，未必全是何焕之的手笔。
“玉蝶，我不是很明白……”
方芍药眨眨眼，那她是去，还是不去？既然躲不过，肯定要参加赏月会。
撇开何夫人是个定时炸弹不谈，参加赏月会，确实对她很有好处的。
“赏月会你得去，不然何夫人还有后招对付你。”
何玉蝶沉思片刻，给出答案，最好的办法，己方将计就计，做好万全的准备，在赏月会上别被何夫人算计。
“芍药，那日，我跟着你一起去，当个丫鬟。”
何夫人那人的套路，何玉蝶熟悉，她怕自己不在身边，方芍药吃亏，虽然好姐妹也是个聪慧的，可遇见的是个不知廉耻的疯子，那就不好说了。
“我是怕她在饭菜里下毒。”
方芍药也这么想，疯子做什么，谁又知道！
“她不会。”
何玉蝶否定，何夫人最喜欢撤清自己，她找事，不在明面上，只会在暗地里找茬。
何家举办的赏月会，真要是吃食中有毒，何家承担不起。
“她的招数我不怕，我只是不明白，怎么会惹了她。”
何玉蝶的身份还没暴露，何焕之都不知情，而且除了生意上的往来，她和何家不来往。
“你啊你……”
大事清楚，小事糊涂。
何玉蝶恨铁不成钢，很明显，是何焕之对方芍药有了不一样的情愫，被何夫人发现了，因此，找方芍药的麻烦。
方芍药受伤，何焕之的做法，足可见对方芍药重视的程度。
那人什么时候如此在意过别人的命，就算方芍药是为他挡刀，他有不会如此的贴心。
这些话，何玉蝶咽到肚子里，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罢了，说出来怪恶心人的，谁愿意被这样的人看上！
“我不能带你去，太危险了。”
方芍药想都没想地拒绝了何玉蝶，那日，何家的人都在，何玉蝶在那里出现，等着被人认出来呢！
“我若是不去，在家更不放心。”
何玉蝶摇头，她有成算，况且她以前常常在高门之间走动，谁的脾气秉性什么样，她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若是有那好的，何玉蝶打算让方芍药去攀关系，对铺子有利。
“这个问题先搁置，还有另一件事，对你比较重要。”
方芍药深呼吸，语出惊人道，“我见到了真的玉蝴蝶。”
“什么？”
何玉蝶失神，手中的茶杯没拿稳，茶杯掉到地上，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夫人，怎么了？”
黄氏和四喜闻声，赶紧进屋里。
响声吵醒了小铁蛋，铁蛋小娃睁着眼睛，没看到何玉蝶，张着嘴哇哇大哭。
屋内一团乱，何玉蝶在短暂的震惊后，起身去看小铁蛋。
“没事，你们夫人不小心掉了茶杯。”
方芍药摆摆手，等着黄氏把碎瓷片收拾走，又重新换了花果茶送上来。
这次水没那么烫了，方芍药莞尔，黄氏也是个妙人，怕何玉蝶摔了茶杯，再烫着了。
好不容易，小铁蛋停止了哭声，眼泪汪汪地，被何玉蝶抱在怀里哄着，一会儿又睡着了。
何玉蝶回到外间，已经整理好情绪。
“说来也巧，他竟然就是问神串店以前的东家，徐良。”
前段日子，方芍药一心想让何玉蝶走出来，还动过把徐良说给何玉蝶的念头，但是她刚有个想法，就被无情地拒绝。
何玉蝶也没想到，那个被嫌弃很多次的倒霉蛋，竟然是玉蝴蝶。
她想起冯春成亲那会儿，因为怕露面，她只在后厨忙活，宾客来的时候，何玉蝶刚好没出门。
二人其实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却都完美的错过。
或许，她在何家，遇见了玉蝴蝶，就不是现在这个结局。
“紫藤和何大头也是这样的，紫藤嫁给了冯春。”
何玉蝶怅然地叹息一声，一切为时已晚，她已改变了容貌，就算二人再续前缘，她的一切，他都不介意，那铁蛋呢？
既然收养铁蛋，何玉蝶不会把小娃子送走。
“你仔细想想，别着急下决定。”
方芍药叹息一声，这事儿怪她了，要是多留心徐良，早能发现蛛丝马迹。
徐良不死心，一直想去何家打听消息，现在，他又怀疑何玉蝶根本没死。
“我就怕他傻乎乎地碰上何焕之的人。”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却不代表不可能。
为此，方芍药很头疼，她若是警告徐良别轻举妄动，不就代表间接承认何玉蝶还没死。
目前，这个消息必须死死地封锁住，任何人，方芍药都信不过。
“他怎么查到的，或者说，怎么怀疑我还没死？”
何玉蝶垂眸，不承认自己听到他的消息，内心深处还有一丝颤抖，就如过去那几年，她日思夜想的一样。
情到深处，怎么能一朝一夕地忘掉。
“他去上坟，发现周围有新土，棺材被人动过了。”
这是其一，徐良应该还有别的证据，但是他没说。
方芍药想到徐良笃定的口气，难不成，他也挖过坟？脑子乱糟糟的，她摒弃自己不合时宜的想法，徐良不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