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陷入长久以来的沉默。

方芍药走到床边,雨点顺着窗户的缝隙,进入到房内,她用手接住,冰冰凉凉的。

一瞬间,方芍药再次恢复理智,尽管徐良是个很可靠的人,但是,她不想把何玉蝶的未来堵在他身上。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万一被何家查到,众人的心血全部白费。

“芍药……我,我不见他。”

何玉蝶深呼吸,忍住内心酸涩,用力地眨眨眼,让眼泪不流出来。

她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和玉蝴蝶见面,他怎么还能相信,她就是何玉蝶?

就连她自己,在半睡半醒之间照镜子,看到镜子中的容貌,也有不真实的感觉。

诈死后,前尘往事,都已成了过去,又何必执着!

“我不见她,于他,于我,都好。”

有些相遇,开始的那么突然,却让人无法忘怀,情根深种。

和玉蝴蝶在一起,是何玉蝶长久以来的念想,只是,注定无法实现。

既然错过,那一定是老天的安排。

“我支持你的决定。”

太残忍的话,方芍药不能说,站起身抱住何玉蝶,她的眼泪,顺着自己的领子,流进去了,湿湿的,有些凉。

何玉蝶只哭了一小会儿,旋即镇定下来,脸色通红地递给方芍药一块帕子擦拭。

“你没事就好。”

拍了拍何玉蝶的肩头,方芍药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因为之前不了解何玉蝶的想法,她一直躲避着徐良,怕自己把话说死,找不到回转的余地。

“八月十五那日,说好了,你得带上我。”

何玉蝶面色严肃地强调,这几日铁蛋好起来,她着手开始找铺子。

好姐妹说的对,她手头还有不少银子,以为自己足够花,但这次铁蛋生病,就花了不少出去,坐吃山空,总有用完的时候。

“好。”

何玉蝶的情绪不佳,方芍药没有久留。

等了片刻,雨小了一些,方芍药辞别何玉蝶,带着四喜回家。

何玉蝶把人送到大门口,对着方芍药的马车招招手,这一幕,被躲在角落的徐良,看在眼里。

似乎感觉到灼热的视线,何玉蝶看向角落处,和徐良的眸子刚好对上。

瞬间,她的瞳孔狠狠地一缩,何玉蝶保持着微笑,特地喊了一句小心慢行,这才让黄氏关上院门。

门里,何玉蝶仿佛被抽干所有的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失神了。是他,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

何玉蝶没想到,会在这样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见到曾经朝思暮想的人。

“夫人,您还是去补眠吧。”

黄氏上前,扶起何玉蝶,又打发自家丫头打了一盆热水,伺候何玉蝶洗漱。

这样的雨天,潮湿气太重,她拿着炭盆,把屋内熏了熏,被子里暖和了,自家夫人能睡个好觉。

何玉蝶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门外,徐良站了一会儿,等大门关上,他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竟然盯着人家夫人一直看,这样非常失礼。

他已经在暗地里,跟踪方芍药几日了。

上次在问神串店见到方芍药,她一直闪烁其词,不正面回答问题,他想追问,苦于找不到机会。

徐良清楚,此举可能给方芍药带来烦恼,但是若不问出个所以然,他怕自己疯掉。

跟踪非君子所为,却是摸清楚方芍药关系网的最好办法。

方芍药这几日出行很固定,多半去庄子上,铁匠铺,吉祥富贵楼,似乎有意无意地躲避他,问神串店也不去了。

徐良苦恼,今日下雨,终于让他跟到一个不一样的行程。

他的想法很单纯,若是方芍药活着,和何玉蝶的关系好,二人肯定会见面,这样,徐良就有接近何玉蝶的机会。

虽然,他不明白她为何诈死,但是只要她活着,徐良就满足,就安心了。

现在,他得不到一个答案,只能自己身在迷雾中绕圈子,这种感觉足以让人崩溃。

刚才开门的夫人,徐良有一种熟悉之感,可之前,他明明没见过这个人。

徐良一直跟到萧府门口,眼瞅着马车要进入府门,他慌忙从马车上下来,情急之下,拦住方芍药的去路。

见来人是徐良,方芍药很头疼,现在,徐良紧随着何焕之,成为第二个她不想见到的人。

“徐老弟,你是来找我的?”

方芍药假装惊讶,无奈只得把徐良请进府邸,徐良肯定为何玉蝶而来,心里琢磨咋把人打发了。

“方夫人。”

徐良嗓音很低,才几日不见,他人瘦了一圈,全本就清瘦的身形,又清减不少,书生的长衫套在身上,空荡荡。

他下眼睑青黑,下巴上泛着胡茬,衣衫也皱巴巴的。

方芍药故意不去看他,她怕自己心软,万一说露馅,给何玉蝶带来危险。

她引着徐良,来到前院的书房。

书房原是王有德放芳娘画像的屋子,被重新粉刷整理过,芳娘的画像,换为一张高山流水图。

徐良特地看了一眼画像的位置,眸色深邃。

“玉蝶她没有死,你知道。”

徐良坐在椅子上,说出这句话,他的视线一直紧盯着方芍药不放,这次距离近,他能清楚地看出她的表情变化。

方芍药张大嘴巴,诧异道:“这咋可能呢,何府发丧,也下葬了。”

她说完,心里暗道,多亏她有所准备,好险好险!

质疑何玉蝶的死,本就十分荒谬,方芍药琢磨她的演技可以浮夸一点,不知情的人,听到徐良说这些,应该做何等的反应?

她瞪圆了眼睛,紧盯着徐良,道:“徐老弟,你不是得了癔症了吧?”

何玉蝶钟爱的簪子,在方芍药手里,她想撤清和何玉蝶的关系都很难,只能说起在北地边城,曾经和何玉蝶相识,而机缘巧合下,何府再遇。

“我说这个消息,已经确定了。”

徐良叹口气,至于真相如何,他没办法说。

何府因为此事大发雷霆,无论是何夫人还是何焕之,都派人手出来找,可何玉蝶的消息,石沉大海。

是了,普天之下,最多的便是人,找人如大海捞针。

徐良找遍了何玉蝶提起的她喜欢的铺子,一无所获。

他自嘲一笑,因为笃定方芍药和何玉蝶交好,他不禁起了侥幸心理,万一是方芍药把人藏起来……

“玉蝶若是活着,那真是再好不过,可何府为啥说她染病故去了?”

方芍药表示,高门大户水太深,不是她一个小老百姓能了解的。况且,她现在和何家合作共同经营啤酒,就算何玉蝶找到她这来,她也是不敢帮忙藏人。

“是啊。”

徐良低头,方芍药说的没错,他本想打听刚刚见过的那位夫人,又想着,对方已经成亲了,面容又和何玉蝶不像,他定然是眼花,才觉得人熟悉。

“徐老弟,听我一句劝吧。”

方芍药叹口气,看看徐良憔悴的模样,和前一段差距太大,现在,他整个人瘦到脱相,风一刮就跑。

“我若是你,就相信,若是玉蝶活着,过得很好,她的生活平静,为什么要打扰呢?”

方芍药摇摇头,这些话不是演戏,是她的心里话。

“你怎么确定玉蝶过得好,要是不好呢?”

徐良反问,正是心底这个声音,促使他钻了牛角尖,就想要一个真相。

“假设,她过的不好,解救她脱离苦海的人,也不是你。”

方芍药闭眼,这话说出来,无异于拿着一把刀,剜徐良的心,但是不说出来,徐良就会陷入怪圈。他一直不停地找人,追究此事,会给己方带来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