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受重伤，此事闹得很大，京都传个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个具体的情况，大多数靠猜测。

何夫人小腹上，中了一刀，多深的刀口，无人得知。

“小菊的消息含糊，可见何家根本没想让外人知道情况。”

当时事态紧急，何府马上应急，派人张贴告示，找郎中上门，但是给何夫人看伤的郎中，却一个都没出来。

何府下人三缄其口，可见也被事先嘱咐过了。

高夫人什么段数，何夫人又是什么段数，何夫人的手段，引诱高夫人上钩不是难事。

当天恰好香草不在，那么多的巧合联系在一起，看着更像是精心布局。

不怪方芍药阴谋论，何夫人给她留下的印象，表面仁慈，满目阴沉，就是个极端，掌控欲超级强的偏执，性子扭曲的魔鬼！

“芍药说得对，以我对何夫人的了解，她应该不会这样毫无防备之心。”

何玉蝶讽刺一笑，以前啊，她还真是天真不谙世事的何家大小姐，对她娘非常恭敬，从去年北地之行到今日，天差地别，她才发觉自己多可笑。

何夫人连子女的茶都不肯喝的人，会被高夫人刺中？况且，何夫人手劲儿不小，何玉蝶一直怀疑她娘会功夫。

“何家张贴告示，打着何夫人重伤的旗号，目的是……”

方芍药只说一半，众人异口同声地继续道：“找鬼医！”

是了，一切如拨云见雾一半，何家这波操作，就是为找鬼医。何夫人受伤不假，却并不严重，而真正受伤的，另有其人。

“反正不是何焕之，他那脸色就不像有事，还是被下人紧急召唤回去的。”

方芍药摸摸下巴，何家烂事太多，她为高夫人不值得，高夫人用自己的性命去报仇，却达不到预期。

但是，高夫人不肯听劝，绝望的人，果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

时间进入到农历九月中，这两天，京都连续下了三日的暴雨，护城河涨水，淹死了几个在大暴雨中坚持过河的倒霉蛋。

雨天，外出的极少，方芍药估算，这天没什么生意，就给问神串店的账房伙计们放假，等雨停后，天气好一点再出工。

文掌柜和冯春住在庄子上，又忙着吉祥富贵楼的开张琐事，往来一趟路途不近，也被方芍药强行放假。

大雨天出行极其不便，京都年久失修的屋子，尤其是茅草屋顶，有不少要么被强风吹走，要么被暴雨压塌了半边。

这恶劣的气候，让方芍药想起前世的台风，风大到能把人吹飞。

尽管关上了窗户，水汽仍旧顺着缝隙进入，屋内沾染上潮气，连墙壁都湿乎乎的。

空气中潮气弥漫，对于方芍药来说，格外的难过。

门外，萧铁山披着油毡布，走到房门口，先把油毡布放到屋檐下，又抖了抖身上的水渍，这才进门。

“这雨是越来越大了。”

放眼远处，浓墨一般的云滚滚而来，偶尔狂风呼啸，窗户被刮得沙沙作响，家里糊着上好的高丽纸，也破了。

好在床不靠在窗边，方芍药已经把床边的桌椅移动，免得被雨水泡掉漆。

“娘子，我拿了炭盆来。”

萧铁山点头，把炭盆放到床榻处点燃，又把门口开了一个小缝隙。

他走到桌前，摸了摸自家娘子的手，冰凉。

被褥沾染着水汽，躺上去不舒服。女子最怕寒凉，萧铁山灌了一个汤婆子，让方芍药抱在怀里，又去茶水间煮一大锅姜汤驱寒。

闲来无事，方芍药突然怀念起北地来。每年九月中前后，北地迎来初雪，气温骤降。

坐在农家小院的土炕上，小炕桌上摆着酸菜大骨头，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若是兴致好，再来二两烧酒，吃饱喝足，眯上一觉，没有大烦恼的日子，真是太美好。

可是，人不可能总活得那么安逸，方芍药感叹一句。

“娘子，你是不是想吃酸菜锅子了？”

京都的酸菜，和北地百姓吃的酸菜并不是一种，京都的酸菜更绿，用来做酸菜鱼味道尚可，炖骨头，就差一些。

方芍药：“……”

自家丑夫真是一点情调都不懂，硬生生地曲解她的意思。

不过京都的雨天寒凉，吃点热乎的驱寒。

炭盆烧了一个多时辰，效果显著。方芍药摸了摸被褥，潮气减少，变得干爽起来。

整日下雨，又到晚膳的时辰。

萧铁山冒雨出门一趟，采买不少新鲜的食材，其中有方芍药念叨很久的牛肉。

“夫君，这是在哪买到的？”

方芍药很是惊喜，看着切得薄薄的牛肉片，下到鲜红放满辣椒的锅子，再加上芝麻酱和香油两种蘸料，差点流出口水来。

“托关系，还有一块牛腱子，给你留着做牛肉干。”

外头的雨还没停，夫妻俩就在外间，支起锅子，里面是萧铁山自己炒的料，辣椒，生姜，大葱，红枣，还浮着一层红油。

菜都是新鲜的，牛肉，五花肉，腌渍好的水晶鸡柳，还有一盘去骨的黑鱼块。

萧铁山搬来炉子，等开锅以后，麻辣锅子冒着汩汩地泡泡，方芍药迫不及待地夹着牛肉片，丢到锅里。

只有片刻的工夫，牛肉片变了颜色，呈现出细细的纹理。

方芍药夹起来，沾了一点香油，火候刚刚好，肉不硬，还有些嫩，牛肉的香味和麻辣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味蕾。

虽然很烫，但是方芍药还是忍不住呼着热气，一口咽下去。

“娘子，慢点吃，仔细烫着，茶水间还有三盘肉。”

前段京都天太热，乡下人杀牛，习惯放一宿，第二日，肉就多少有些变质，根本买不到特别新鲜的牛肉。

牛在衙门上有档子，大齐全面禁止杀耕牛，只有残牛和病牛可杀，但是病牛，吃了以后，以后人也跟着染病，遇见残牛和老牛的概率不高。

“夫君，这个牛肉太好吃了。”

萧铁山买了牛肉后，当场切片腌渍，带回来的时候正好入味。

下雨天，在家吃锅子，方芍药身上热乎乎的，一会儿就吃的小嘴通红，脑门见汗。

萧铁山没有出口，而是咽了咽喉咙，娘子的小嘴，比牛肉更好吃。

儿子不在家，被送到问神串店，和孙小宝在一起。夫妻俩没人打扰，想说点私密话也好，自由自在。

这两日，何家那边没动静，己方一直打探不出何夫人的境况，不过，却得到另一个消息。

“高夫人的尸首，何家拒绝还给高家。”

高夫人总得入土为安，可是何家不交，高家对此不闻不问，就连高夫人的娘家人夏家，也因她对何夫人行凶，影响两家亲事，记恨上高夫人。

其实，高夫人虽然用夏若雪做了诱饵，但是最后当着娘家嫂子的面来这么一出，就为破坏两家的姻亲。

即便高夫人心中埋怨娘家的所作所为，但是本意，还是为夏若雪着想。

何府的亲事，千万不能成。

她的死，换来了什么？

方芍药没猜错的话，何夫人肯定没死，何家和夏家僵持中，亲事不知道有没有解除。

高雪晴的死，并没有沉冤昭雪，还搭上高夫人自己的性命。

“这就所谓的人各有命。”

沉默半晌，萧铁山才出声，自家娘子心软，总是为别人操心。

路是自己走的，每个人都应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高夫人如果活着，可能对自己的做法不后悔，唯一后悔的是，没杀死何夫人为女儿报仇。

“何府为找鬼医兴师动众，真正有事的，怕是何老贼。”

这点，方芍药早看出来了，无比的泄气。清水芙蓉女子会所要开张，鬼医不现身，若是自家打着鬼医旗号招摇，说不定何家人就找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