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鬼火狐鸣,黑影撩空,参天的大树密集的枝丫挡住了想要洒落的凄凉月光,寂静的树林里一群白衣持剑少年少女正背靠背的围成一个圈,惶惶不安的气氛在他们之间弥漫着。

“要不我们生火吧?”一少女声音发颤,她本是清虚九霄门下子弟,这次在门尊的安排下跟来除魔,若有所成就便有机会能成为亲传子弟。

谁知,此地的魔物十分棘手,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少年少女被逼的一路奔逃,最后迷路在这诡异的森林中。

“不行,此地阴气甚重,火光可能会吸引秽物。”为首的一名翩翩少年蹙眉道。

少女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一路下来,这名少年大约是一群人中最冷静的一个了,虽然话不多,可总是在关键时刻提出得体的建议,一群人中估计有好几个的命都是他救下的。

少年抬头看了看天空,树枝太密根本无法用星辰确定位置,无奈之下少年捏诀出剑,将灵气渡在剑刃上,薄剑泛起了冷冽的银光,勉强照亮了路。

大家看了纷纷效仿,一时间四下稍微明亮了些。

而与此同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叫:“啊啊啊什么东西,啊啊。”

刚才四下黑暗,一群人也没注意周围什么时候混进了东西,现在四下亮堂,一全身上下被湿漉漉粘稠头发覆盖只隐隐能看见人形的东西便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群终日在清虚山修炼的少年少女哪里见过这等恶心之物,登时煞白了脸,吓得肝胆俱裂,四下逃窜,那东西桀桀桀的笑了起来,声音渗人,它晃了晃身子,湿发如同活物一般一下缠上离它最近的人,那人刚撕心裂肺的喊出声毛发便一下钻进了他的喉咙堵住了他的叫喊。

再随即,那人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毛发便带着血沫从他的七窍中溢了出来,场景极度骇人。

“啊啊啊啊啊。”四下又是几声惨叫哀嚎。

之前那名翩翩少年蹙眉几步奔了过去,御剑撩空几下砍断毛发,又直直刺向那魔物。

魔物将之前捉住的人甩向那少年,低吼着几下缠绕上撩空的剑,少年接下甩过来的人,慌乱探了探他的脖颈,再抬头却见毛发缠了过来。

薄剑铮铮砍断纠缠不休的毛发,一下冲回少年所在之处,少年抬手去接却因为要顾忌刚才接下受伤的人,动作一下不稳,长剑没接到,反而被毛发缠住手臂一下拖拉到魔物跟前。

毛发突然硬如尖刺般直冲少年的眼睛,少年下意识的闭上眼偏开头心里登时凉透。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一道银色冷光当空一闪,毛发在少年眼前不过数寸的地方齐齐被斩断。

随即少年背上抚上了一安稳的手掌。

“是沧霜啊!!你们快看是沧霜!!”

“还有鸾鸣!!大师兄和二师兄来了!!”

四下一片欣喜大喊,一扫刚才的慌乱紧张气氛。

白妄安抚完殷怀羡,起身几步轻跃,跃到那魔物面前,摸着下巴打量了一会:“啊不多见不多见,沉猪笼的怨女化身,凶煞至极”

那毛发魔物见眼前这人满脸挑衅之色,又不畏自己便怒吼起来,声音尖利刺耳如指甲刮擦的尖锐声。

白妄捂住耳朵皱眉:欸欸这位兄台,太难听了太难听,别喊了。”

那魔物显然听不懂白妄的调侃,浑身的毛发四下散开一下冲向白妄似要将他包裹在其中。

殷怀羡看的眼眸一缩,一个趔趄起身,伸手要去拉白妄。

就在毛发即将缠上白妄时,空中一泛起青光的薄剑撩空而来,直直的横劈了那魔物,毛发顿时软塌落地和那被斩成两截的魔物一起化为腐朽泥土。

白妄退了几步避免毛发落在自己身上,抬眸对刚站在自己身边的柳闻鸣笑道:“及时及时。”

柳闻鸣召回鸾鸣,又收于剑鞘:“师兄说笑,即使没有我,师兄方才也是能轻而易举全身而退的。”

白妄笑了笑,似乎也懒得争执这事,转身对一群满脸劫后余生的少年少女道:“好了,大家数数人,看看有没有失踪的或者受伤的,夜宿一晚,明早带你们回去。”

稀稀落落响起几声谢谢师兄,这群少年少女劳顿了好几天,今夜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个个顿时瘫了下来。

白妄几步走到殷怀羡面前,笑道:“受伤了没?”

“没有。”殷怀羡应声。

“啊,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怀羡你今年十七了吧,这样下去就要比我高了。”白妄站人面前伸手比划了两下,顿时拉下了脸:“啊啊啊为什么金丹期就驻颜了,不然我肯定还能长!”

“嗯。”殷怀羡应了一声。

自他拜入清虚九霄门,已过了九年,白妄弱冠那年修炼到了金丹前期,容颜便一直维持着弱冠的模样,殷怀羡却一直在长个,如今已经从仰望到平视,年幼的孩童也变成了性子沉稳容颜如玉的少年。

“好久没见了吧?”白妄笑着。

整整二十七日,殷怀羡在心里默默应道,面上却只是又嗯了一声。

殷怀羡年幼在清虚九霄山腰作为门下弟子修炼时,白妄怕他寂寞时不时会去找他逗他玩,最近这一年两人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啊忙死了,天天和你二师兄在外面跑,最近也不知怎么了,魔修魔物全部都跑出来搞事,满脸写着我是来送经验的,又和一级小怪一样,收又收不完。”白妄苦闷的揉揉头发,满脸无奈。

殷怀羡早已习惯白妄偶尔不知所云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并认真听着,当听到天天和二师兄在外面跑时,殷怀羡垂在身侧的左手不动声色的紧紧收握成拳。

殷怀羡正要开口说什么,柳闻鸣却几步踏了过来:“师兄。”

“闻鸣,那边孩子搞定了吗?”白妄笑道。

“嗯,都安顿好了。”柳闻鸣点头。

“靠谱靠谱。”白妄笑着上前一拍柳闻鸣的后背:“我估计这些孩子也乏了,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可以吧?”

“好。”柳闻鸣对白妄的提议一向没有异议,乖乖转身守夜去了。

“来来来,休息休息,好好休息。”白妄拉着殷怀羡在离人群不远却又恰好隐蔽的地方寻了一参天大树,白妄半依半靠在树下,双手交叉枕在脑后。

殷怀羡在他身旁端正的坐下,闭眼打坐养神。

白妄看他这副正经的模样就忍不住逗他:“怎么了,打什么坐啊,嫌弃树干硬啊,来来来师兄的肩膀借你,实在不行大腿也行。”

殷怀羡睁眼望向他,一双眼眸清冷如霜雪毫无涟漪,如今的他早就习惯了白妄时不时的戏弄,几经锤炼,早已无动于衷了。

这反而让白妄觉得有些无趣,他长长伸了个懒腰阖上眼:“好啦,你不睡我睡了,你要是觉得困也歇息一会吧,闻鸣守夜很让人安心的。”

殷怀羡听闻眼眸一沉,面色也略略有些冷。

白妄却没看见他脸色的变化,贯彻着该睡就睡,该吃就吃,没心没肺,活着不累的人生理念,他在心里默默的数了会绵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清冷的月辉透过枝叶艰难地洒落在白妄的睡颜上,连同殷怀羡的目光一起轻柔的抚摸着他俊逸的五官。

殷怀羡定定看着白妄如壁的容颜,不知何时,白妄在他心里早已不在救命恩人也不在师兄的的位置上了。

朝朝暮暮,沦陷于心。思思念念,情殆不尽。

夜寐,晨醒,思索的皆是白妄。

忘不掉,斩不断。

但是正礼尊规之下,殷怀羡始终和白妄保持着师兄师弟该有的距离。

可今日不知为什么,殷怀羡望着白妄沉稳的睡颜,突然之间,很想吻他。

大约是因为白妄提了太多次柳闻鸣。

每次提及,殷怀羡心都要压抑三分,压抑的太多无处发泄终究会让殷怀羡越礼。

就这清冷的月辉,殷怀羡单手撑在白妄身旁的树干上,一点点压低身子,心里却仍是几番犹豫。

有夜枭在哀嚎,微风拂过树叶发出不安的飒飒之声。

最后,殷怀羡还是轻轻吻上了白妄的唇,一触即离浅尝即止,像个心虚偷糖的孩子,慌慌张张连糖的甜味都没尝到便囫囵吞下了糖。

就在殷怀羡准备抬头的一瞬,身后突然传来踩断树枝的咔嚓声。

殷怀羡蓦然惊起,转头看去。

柳闻鸣正睁大着眼看着他,满眸的惊讶不可思议,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般,一时间柳闻鸣竟然微张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柳闻鸣眼眸的惊讶慢慢糅杂上了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