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哀叹了一口气,道,“皇上这几年来过得不易,南蛮叛乱,西戎也不安生,江南又逢旱涝之灾,皇上不仅要处理这些事情,还分心去寻国师回来,杂家陪着皇上多年,看着他每天处理朝政,无论多晚,都要回清瑾殿待着才是,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盯着国师的画像一整晚。”

解灵均淡淡地说,“如此说来,他受的苦难,倒是比我还多了?”

老太监一噎,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杂家就是想告诉大人,这么多年来,皇上心中只有大人一个,何苦互相折磨呢?”

解灵均轻笑了一声,站定对老太监说,“我知晓,我若心悦于他,定然不会让自己受这种委屈。”

“但我心里没有他,就不该给他留念想。”

“不是么?”

老太监怔怔地看着解灵均,一时间竟然无法接受,这世间居然真有人,看不上他们的九五至尊。

解灵均晃了晃头,摇摇晃晃走了半天,终于到了教坊司。

老太监与里面的人吩咐了个仔细,让人好生看顾着这人,别人不知道,他却是一清二楚,虽说殷离将人扔进了教坊司,但谁让这人受丁点委屈,定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解灵均对礼部尚书有恩,在教坊司中自然过得好些,有自己单独的房间,礼部尚书差人偷偷送了上好的膏药,还派了两个侍从伺候,虽然不能将人带出去,但这待遇也算是很好的了。

解灵均不习惯有人伺候,便打发了他们出去,留下自己在屋里,褪下了身上的囚服,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身子,拿着药膏往身上涂抹。

他做事向来不仔细,拿着药就随意往伤口上抹,尤其是在后背上,更是胡乱摸了一通,便藏在了床头,灭了几根烛火,留下一点亮光,想就此睡了。

他有些累了。

身体是长途跋涉的身体,晚上也没有吃什么东西,饥肠辘辘地,也不好意思再麻烦别人给他送什么吃食,只能早点上床睡觉,避过肚子的饥饿感。

他刚翻身躺下,门便被人强力踹了开来,接着就踏进来一个便装男子,黑色镶边的衣服价值不菲,腰间还挂着一块上好的温玉,解灵均被猛然灌进来的凉风呛得咳嗽了两声,却还是警惕地支起身子来,看着那人大步走了进来,坐在了他的床头,冷冷地盯着他,漠然道,“李涯,谁给他分得屋子?”

老太监叫李涯,听见问话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连忙跪坐在地,道,“这这,国师大人奔波劳累,身上还带着旧伤,奴担忧国师大人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便教人先待在这里两天,养养身子。”

殷离长眉一挑,把玩着解灵均散下来的长发,讽刺道,“国师大人?”

老太监连忙点了点头,冷汗都顺着额头留了下来。

殷离声音急速转低,冷漠道,“你倒是长本事了,连朕的话都不听了?”

“这里只有一个教司坊的奴才,哪里有什么国师大人呢?”

李涯唯唯诺诺,不知说什么,只能点头应和。

殷离自始至终,双目都盯着解灵均,看着他起身时不小心露出来的皮肤上,有道浅浅的疤痕,解灵均粗心,那处应是忘了抹药,现在被殷离瞧了去,也不知道戳中了他哪个点,惹得这个暴君突然高兴了起来,声音中都夹杂着些宠溺,道,“我倒是忘了,先生娇惯,受不得苦。”

解灵均低着头不说话。

殷离也不恼怒,像是被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给取悦到了,头也不回地问道,“药呢?”

李涯忙从怀里拿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

殷离大晚上地从宫里出来,先去了一遭太医院,把一帮值夜的太医吓了个半死,然后掳走了不少上好的金疮药,又拿了些本是留给宫里各位太妃用的舒痕胶,才匆匆来了教坊司。

李涯看着架势,以为殷离消了气,谁知道这位阴晴不定的帝王听见解灵均独自住一个屋的时候,浑身的气场瞬间冰冷不堪。

“朕疏忽了,到如今,先生可以依靠的,也不止我一个人吧。”

他说的轻轻飘飘的,却如千斤压在李涯身上,喘不过气来。

现下殷离瞥了李涯一眼,对方就立刻识相地从屋中退了出去,留给这二人独处的时间,心里不断地祈祷着,可让国师大人好好说话吧,哪怕别的好听话不说,将这凶兽的毛顺一下也好啊。

殷离从那堆瓶瓶罐罐里挑出一个来,伸手打开了,看着解灵均道,“先生自己褪衣服,还是我来帮你?”

言语之间,倒是没有让解灵均自己抹药这一个选项。

解灵均不说话,也不动作,抬头看着殷离,淡淡道,“皇上来教坊司作何,别污了皇家圣气。”

殷离眯了眯眼睛,答非所问道,“看来先生浑身无力,需要我来动手了。”

他伸出手来,想要直接撕烂解灵均的衣服,却被对方虚虚一挡,殷离阴郁地抬眼看他,就见那副依然不动情意的表情,淡淡地说道,“既然皇上来了,那便说清楚吧……”

殷离看着他置身事外的样子就非常愤怒和暴躁,仿佛自始至终,为情所困的人只有他一个。

他听不清解灵均说些什么,直接欺身上去,堵住了那张心心念念的口舌。

解灵均被他猛一吻住,猛烈皱着眉头反抗起来,却迎来的是更加激烈地舔吻,仿佛要将人生生窒息在自己的怀里一般,解灵均眉头松了松,放弃了反抗,身体沉静了下来,淡淡地盯着面前痴狂的人。

殷离感受到他静了下来,也松开了桎梏,用鼻尖蹭了蹭解灵均的脸,轻笑一声道,“本就是承圣宠的地方,为何总说出些我听不得的话。”

解灵均直直地看着他, 嗤笑一声,道,“你这样,有意思么?”

殷离捏着他双肩的手瞬间用力,声音中也带了些不甘心,道,“那先生让我如何?”

“将皇位让给皇兄?”

“将江山捧手相让?”

“将我的心上人也让给他?

他说着,声音便有些颤抖,一字一顿道,“休想!”

殷离话音刚落,便也撕烂了解灵均身上的里衣,眼神一暗,看着上面其他明明被附着了药品的伤疤。

无一不彰显着他今日带着药来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男人身边从来都不缺献殷勤的。

更不缺他殷离一个。

就算他站到了这么高的位置,也始终入不了他的眼。

殷离咬牙道,“谁给你抹得?!!”

解灵均已经习惯了他这喜怒不定,无理取闹的样子,虚虚扶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淡淡道,“我自己。”

殷离冷哼一声,凑近闻了闻,附在解灵均的肩上,低声道,“这药,谁给你的?”

解灵均不说话。

殷离嗤笑一声,道,“那这样如何,我将教司坊上下的人通通杀个干净,总也能弄死他的。”

解灵均皱起眉头,回头斥道,“你发什么神经?!”

殷离双手环住解灵均的腰,软声道,“先生莫再惹我生气了,你知晓我不想让别人接触你的。”

解灵均眼里有些苦涩,道,“殷离。”

“你又要将我关起来么?”

殷离长手缠住解灵均的长发,低声道,“这里是不是住的不舒服?先生叫我声阿离,像从前那般,我便带着先生回清瑾殿。”

“这么多年,我一直让人打扫着,先生回去还能看见那只畜生呢。”

解灵均有些难受地歪了歪头,闭上眼不去看他,淡淡道,“你走吧殷离,我累了。”

殷离收紧了双手,阴沉道,“这天下都是我的。”

“我今晚就想宿在这里。”

“最好那些平日里七嘴八舌的人传个遍,说他们的帝君夜宿教坊司,要了他们的国师。”

解灵均轻叹一声,不再理会他,收了收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将药罐子扔到了一边,盖上被子,兀自睡了。

……

解灵均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W因为系统更新回事务所处理自己的问题了,估摸着时间,应该得在解灵均完成这个任务之后才能回来了,解灵均这么多次出生入死,也算将这个任务摸了个大概清楚,当时年少无知,还十分不屑地将W的嘱咐付之东流,丝毫不在乎地准备自己摸索。

他位及国师,地位尊崇,不仅如此,还是当朝太子太傅,身份地位,不言而喻。

解灵均当时翻了翻故事背景,立刻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套路,皇后育有二子,出生之时,一个周围萦绕着圣气,另一个却被一股黑气萦绕,显然是不祥之兆,两人的名字也将其区分,一人名为殷琅,乃是以美玉为名,一人名为殷离,却是取尽世间生离死别之苦,两人像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一人天生友善,顺利地登上了太子之位,一人生性暴戾,不被人喜,被帝王家忽视了个彻底,人尽可欺。

嫡出大皇子,又得以皇后母家照应,自然年幼便登上了太子之位。

但只能有一位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