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过人。”

邵言只吃了一惊，并没有露出警戒提防。

林陌宁觉得安慰，确实是个出色的男人，他仰头看天，幽幽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迟迟不动的原因，陆景坤捏着我的证据，陆筝拿陆晧的命威胁他，他妥协了，他这样的人，竟然也有心。”

“你这算是逃过一劫。”

林陌宁摇头，手撑着额，他跟邵言聊天完全没有防备，似乎是多年的好友一样，有些话不能对林默说，却可以和他交心。

“做了亏心事，心里是会有阴影的，我爸当年因为贪心害了乔叔叔，到死都愧疚着不能释怀，我是周正轩的儿子，我做错了事，就会去承担，不会逃避。”

“你早就计划好了，所以才将默默推给我？”

“是啊。”

林陌宁笑了下，满心苦涩，“人管不住自己的心，明明知道该怎么做，还是挡不住不甘心和怨恨。我怕死，又不能不死，我把默默推给你，又控制不住自己嫉妒，所以总是为难你。”

“你自首应该不会判死刑，凡事都有变数。”

林陌宁没说话，他有点茫然。

不死又怎样？

还是要在监狱里蹲上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缩在那一小块地方一点一点苍老。感情是会变的，林默有家庭，儿子会长大，将来还会当奶奶，他特别害怕在监狱里眼看亲情变淡，却无能为力，只能数着日子等探视的感觉，那种等待施舍的感觉太凄凉。

他说：“邵言，我想和默默拍套婚纱行吗？到c国去拍，我们曾经在画报上看过，那里的铁塔特别漂亮，你也一起去。”

“好，我还是不去了，我最近手头事比较多，孩子也离不开。”

他在变相的退避，让他的梦圆的美好一点，林陌宁懂的，他道了声谢谢，迟疑了下说：“邵言，先别告诉她我杀人的事，我不想她难过。”

“好。”

清晨——

邵言一早晨跑回来，林默还在床上睡觉，她昨晚喝的多了，红酒加白酒，喝醉了就打人，他背上现在还青着。

邵言抬腕看了下时间，8：21，林陌宁还在楼下，他抬手捏她脸，“默默，该起床了。”

“起什么床？今天不上班！”

林默踢了他一脚，翻个身拽过被子遮住头。

邵言挠她腰，林默怕痒，一下弹跳起来，拽着他衣领将他按在床上，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有些恼火，她困着呢！

“有话和你说。”

邵言抬手拨了拨她的头发，林默趴在他身上，说话有气无力的，“说吧。”

“陌宁和我说，他想和你到c国拍婚纱照，我同意了，你觉得呢？”

林默猛地抬起头，狐疑看他，眯着眼说：“我发现你还真是大方。”

她说完突然一脑袋磕在他胸前，嘿嘿笑道：“太好了！有生之年还能二次拍婚纱照，还是跟陌宁哥！”

邵言无奈，抬手在她臀上拍了下，林默又抬起头，小声说：“你没生气吧？”

“嗯？”

“我怕你生气。”

他一直很宠她，可是从前她一直不敢定心在他身上，所以也不太在意他的感受。现在真正确定了彼此可以倚靠，心也定在他身上，总忍不住照顾他的情绪。

邵言笑起来，柔声说：“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和陌宁都是君子，坦坦荡荡。”

“你和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也重新拍一套，好不好？”

“邵宁还小，我们不好都离开，我帮你们订了后天的机票，周一早上的，假我会帮请好，一个星期，不够打电话给我，还有礼服，已经让c国那边的设计公司赶制。”

林默不是容易感动的人，此刻却感动的一塌糊涂，脸贴在他胸前，温声说：“邵言，我爱你。”

我爱你三个字，他们显少说出口，尤其是林默，他们都是内敛的人，最深的情感从来深藏，然而说出来，就是一生一世。

林默有懒床的毛病，在床上磨磨蹭蹭像只毛毛虫虫一样，最后还是邵言把她抱下来，下了楼，早餐已经摆在桌上，林陌宁正在看报纸。

“你也太不像话了，都懒成什么样了？起床吃饭还得让人叫。”

林陌宁训她，林默嘿嘿笑，勾着邵言的脖子吻了一口，以示彼此情感深厚，她真心以为林陌宁已经放开，所以也不顾忌。

邵言在她腰上捏了下，无奈说道：“把粥喝了，陌宁，今天也别回去了，正好你们一起研究下c国风景。”

“行，那我晚上回去，正好帮你镇镇夫纲，你看你都把她宠成什么样了，快上天了。”

“管好你自己吧！”

林默切了一声，林陌宁低头笑了下，敛去脸上的黯然，邵言看在眼中，忙转开话题，林陌宁随意应着，突然说道：“默默，把你的玉铃铛给我吧。”

玉铃铛做过两人的玩具，是他们彼此最长久的记忆，他想保留着，带着一起走。

林默愣了下，嗯了声没当回事。

林陌宁一直到周日傍晚才开车回家，车子停在门边，他握着铃铛细细抚摸，放在唇边亲了下，幽幽吐出口气，突然车门被敲响，车窗外一个人笑着看他。

林陌宁愣了下，连忙下车，“胜扬。”

“我有话和你说，我们进屋谈。”

林陌宁点头，陆筝被他气得搬走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打开灯，往厨房走去，“喝什么？”

“果汁。”

林陌宁递了瓶冰镇果汁给他，周胜扬拧开，一脸凝重地看他，“你怎么想的？现在陆景坤死了，你杀人的事完全可以盖过去，你不要告诉我你还要去自首？”

“嗯。”

林陌宁淡淡回了声，周胜扬砰地摔了果汁，脸气得铁青，“你有病吧！哎你是不是脑子抽糊涂了？你装什么伟大充什么好人？是，你是杀人了，那个人他本来就该死！他自己贪财在陆景坤手下做事，是陆景坤要他死！”

“我过不了自己这关，我——”

“行了！”

周胜扬不耐烦地挥手截住他的话，吼道：“你要是过不了，哥给你找十几二十个妞，让你醉生梦死十天半个月你就知道活着的美妙了。行了，别说了，赶紧走，哥有几个特别正点的妞给你留着呢。”

“胜扬。”

林陌宁无奈。

周胜扬混迹道上，人很有点江湖习气，但却很仗义，不是他让人保护，他绝不可能从陆景坤手里安然活命。

“赶紧的。”

周胜扬拽起他，突然房门被推开，陆筝走进来。

周胜扬和林陌宁齐齐变了脸色，陆筝目光掠过周胜扬的手臂，他手臂上纹着一只暗青色的凤凰，陆筝觉得似曾相识。

周胜扬对林陌宁使了个眼色，匆忙离开。

林陌宁合上门，沉着脸说：“我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陆筝坐在沙发上不说话，林陌宁不理她，转身上楼去，明天就要到c国，国现在天气炎热，要带些夏季的衣服。

陆筝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看到他收拾东西脸立刻白了，惊慌地问：“你收拾东西干什么？你要去哪？”

“我要和默默搬到c国去，明天就走。”

林陌宁叠着衣服头也不回地回她，陆筝从喉头发出颤抖的喘气声，扑过去抓着他死命抓打，疯狂嘶喊。

“陆筝！”

林陌宁握住她的手按在墙上，厉声叫道：“我不爱你！你有钱有命！天下有的是男人等着你爱，你别抓着我行不行？”

“林陌宁！”

陆筝凄厉尖叫，满脸泪痕，“你没良心……”

林陌宁脸色黯淡，慢慢松开手，回头继续收拾，再不想说话。

陆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房的，她抱着膝坐在门后，将自己缩成一团。

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一幅画，龙凤呈祥，俗气丑陋，她最恨凤凰！快步走上前摘了摔到地上，狠狠踩下去。

突然她停下脚步，慢慢往后倒去，直到退到墙边，墙壁冰凉，一股寒意直往她心底窜，她张着嘴全身都在抖，哆嗦着跪在地上。

凤凰！

那个人手臂上的凤凰，没有眼睛……

她想来了！是那个人！

她颤抖着手按贴在墙上，突然捂住耳朵尖叫，声音尖锐凄厉！

是林陌宁！他们是林陌宁一伙的！！

林陌宁推门进来，看到地上挂画，以为她还在生气，拧了下眉没说话。

陆筝还在盯着画看，哆哆嗦嗦，满脸都是泪，脸白得吓人，林陌宁到底担心，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刚才、刚才那人……”

陆筝目光艰难地凝聚在他脸上，她捧着他的脸，呵呵笑着，绝望浓重墨染，昏天暗地的压下，“那个人，我认得，是你，是你们合伙轮｜奸了我。”

林陌宁靠在墙上，阖着眼没说话。

她到底，还是知道了……

“是你，是你，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陆筝心底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叫的撕心裂肺！

林陌宁耳朵轰鸣，思绪却游离开。

那年陆景坤生意亏损，从各大孤儿院援助款里抽调资金，孩子们每天喝粥，到最后连粥都没有了，他恨极了陆景坤，却看到陆筝开着跑车挥金如土，心里不甘越发激烈。

那时候都还年轻气盛，周胜扬是个暴脾气，他提议的时候他犹豫却最终没有反对，他的计划已经开始，正在寻找实施的机会，这无疑是一个又解恨又容易打动陆筝的机会，于是，他做了。

是他，一步一步毁了陆筝！

林陌宁低下头，脸色黯淡，转身离开。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感觉后背有冰凉的东西挤进来，不由打了个冷颤，全身肌肉缩紧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