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言看着眼前两人师徒相亲的景象,如同一根刺梗在心头,不断地摩擦着他心上的软肉,直至伤痕累累。

子息看解灵均不说话,又轻声哄道,“师尊可是生子息的气了?子息这两日去人间历练,好久不见师尊,可是想念得紧,师尊倒好,还在这儿和沉言师弟……”

解灵均揉了揉眉心,放下了卷宗,抬手在子息额头上敲了一下,颇有些无奈道,“你啊。”

“巧舌如簧。”

子息笑嘻嘻地道,“多些师尊夸赞。”

解灵均抬了抬眼皮,道,“哪里是在夸你。”

沉言握紧拳头在一旁站着,心里却如同被毒蛇的毒液侵染了一般,想去抬头看看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又不想看到旁边对他献殷勤的人。

为什么子息要回来!

他在人间历练不好么!

长生殿有他和仙君两个人就够了!

干脆……干脆让他死在人间好了……

这想法兀一出,先把沉言自己惊了一下,仙君这般教导自己,怎么还能生出这样的恶毒心思。

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也应声而落了。

这动静把解灵均给吸引了过去,看着小灵兽在那边一副要哭的样子,声音都软了许多,却还是遮掩不住一如既往的淡漠,“沉言,过来。”

沉言眼中一亮,之前一切肮脏的心思一扫而空,连忙跑过去,规规矩矩地站在解灵均面前,低着头,不敢说话。

解灵均有些无奈,这反派总也不说话,也不与他交谈,他怎么才能“施恩”给他?

不来施恩,又何来夺取呢?

解灵均没有办法,只能伸手摸了摸沉言的头,有些好笑道,“本君有那么可怕么?”

沉言猛地抬头,急忙说出话,“仙君天人之姿,怎会可怖?”

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怎么能用这种凡语形容仙君,憋得脸色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解灵均倒是觉得没什么,反而觉得他动不动就脸红这个设定有些可爱,眉眼都柔顺了许多,抬手将沉言落在地下的东西拾了起来,握在手里,却被沉言伸手去抢。

解灵均为数不多地逗弄自己的小灵兽,抬起手来,细细看道,“好精致的木簪。”

“是你做的么?”

沉言有些着急地去抢,道,“粗鄙之物,配不上仙君。”

解灵均却反手握住了沉言的手,将其慢慢展开,细细打量,看见上面细小的伤口的时候,探了一道灵力上去,轻笑了一声道,“是给本君的么?”

沉言被解灵均拉着手,耳朵红得烫手,他抿了抿嘴,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话。

解灵均笑了笑,又看了看沉言的伤口,淡淡道,“以后,便少做些这活什,好好修炼方是正途。”

他本意是想表达自己对沉言伤口的担心,思来想去觉得也总归不能直说本仙君心疼你的伤口,那他怎么维持冷冰冰的人设啊,最后就只能说了这么一句。

沉言眼神一暗,解灵均这才自知说错话,惹了他伤心,便立刻道,“这满手的伤痕,本君看着不忍。”

沉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子息在旁边抱着剑柄,眼里的神色不容辨别。

解灵均本还想与他多说两句,怎奈一纸仙鹤从空中飞来,落在了他的肩上,解灵均不动声色地将木簪放回了沉言手中,去取那仙鹤,灵力一动,便化成了一道声音,催促着解灵均前往天宫。

解灵均随意将仙鹤的灵力洒在了天宫池,站起身来,挥了挥手,亭子里面的卷宗便消失得干干净净,解灵均淡淡道,“天帝通传,我要去趟天宫,你们二人好生修炼。”

说完之后,便隐身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沉言怔怔地看着手里的木簪,他细致入微,观察到仙君览卷时总以灵力固发,心里便想给仙君雕刻一个簪子,子息下人间历练这几日,沉言回了一次他为灵兽时在的地方,取了天机木来。

此木上佳,不仅有祥瑞之兆,护佑携带之人此生顺谐,而且还带有千古灵力,可助人修炼,沉言当时也是机缘巧合,若非蹭了些天机木的气息,还无法从灵兽化为人形,可天机木千万年方可长成,每次不过巴掌大小,沉言守着这木头上千年,不被他人抢去,第一次起了要用了它的念头。

废了好些心思,提前拿着普通木头雕了几百遍,直到虎口处全是细细麻麻的小口子,又花费了好大的精力,才雕刻出这一把簪子。

雕刻期间,每一刀都念一遍福灵诀,让这簪子更加被福兆浸染,能在他的仙君遭遇危险时,多一条命。

这么好的东西,世人求之不得的物件,却让沉言在看到解灵均的时候,就突然送不出去了。

他总觉得不够好。

什么都不够好,世界上什么东西,哪怕他再用心,再去努力,都让他觉得,配不上那位重霄仙君。

所以被解灵均发现的时候,他一边有些兴奋,一边又有些紧张,既想让他收下,又不想让他收下,沉言总觉得,他还能找到更好的,更厉害的,那时候才能献给他的仙君。